德国开元华人社区 开元周游

标题: 《你的柔情我永远不懂》 [打印本页]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2.11.2009 10:51
标题: 《你的柔情我永远不懂》
引子

这一天,是秋天。
这一天,许多人凑着万圣节的热闹。
这一天,陈琳跳楼自杀。

我坐在他的腿上,搂着他,我们本来在接吻。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2.11.2009 11:01


是这样宁静的一个小城。这里,连风都很温柔。

他对我的温柔,就像这里的秋风对一片叶子的温柔。

我在他面前,就是漂泊了很久的,终于在他怀里,任由他带着,天涯海角,飞翔的,一片叶子。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2.11.2009 12:04


我们温柔地做爱。

他如此性感,令我眩晕。
每一寸的线条都像艺术品,这样近,在我面前,这样暖。
我知道自己想要他,他的身,他的心。
我要大赦自己的不知廉耻,我要忘记此刻自己那赤裸裸的被他一览无遗的身体和羞怯。

他压着我,厚实的胸膛压着我,嘴唇压着我,强健的心跳,压着我的所有不可收拾的欲望。
我兴奋地竟然微微颤抖,任性地挣扎,一点点地得逞------两只胳膊撑起身体,抬头,以下犯上地逼近他,狂野地看着他,眼神在说,“我需要你”,情欲从身底闪电一样直冲上心头,急促的呼吸推开两片嘴唇,缠绵地舌吻。

自己有这样一面,只有他能开启。
我是这样需要他,他这样一个男人。
除了他,我再看不见任何其他男人。
作者: 丢失的心    时间: 2.11.2009 12:17
有故事的人。。。才能写出精彩的故事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2.11.2009 12:51
本帖最后由 巧克力森林 于 2.11.2009 13:02 编辑



“亲爱的,还有七天了。”我幸灾乐祸地帮闺蜜敏敏倒计时着------她要结婚了。

是的,我的敏敏要变成崔太太了。

“嗯嗯,”她回复着,“不过,怎么有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哈,无论如何,7天之后,你就是崔太了!”

“汗,怎么想起麦兜里面的麦太。”

“那么换个说法,崔刘敏!”

“?“

“陈方安生,范徐丽泰,崔刘敏。”我排比道。

“哈哈,那我也得四个字才行!”敏敏还是那么凡事工整。

“崔刘敏敏!”

“或者,崔刘刘刘!“她自我改进着。

“哈,“我忍不住笑了,“亲爱的,你真爱他,爱到新名字已经像瓶农药。”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2.11.2009 13:39


心底,我在为自己倒计时。

秋天不慌不忙地沿着自己的轨迹,她欣赏自己的准时-------不远处,已经可以看见等着交接的冬天。

脚下的地板已经因为地热而温暖,Blanche和Shirley惬意地趴在地板上,像两只可爱的拖把。我抱住它们,它们兀自欢快,我陷入思念。

坚持与纠缠,两个词之间的界限其实很模糊。

是回忆吗?他切菜的时候,手背上微微隆起的血管,男人才有这样的手,这双手曾经握着我的,说“怎么最近你的手有些粗啊。“

我回答的是什么来着?

好像是“你嫌弃我!”

怎么会忘记了告诉他,他是不能如此宠我的。因为,离开他的怀抱,再面对任何温度,都是冷的。

有人不怕冷吗?
作者: 丢失的心    时间: 2.11.2009 13:55
继续关注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2.11.2009 18:40
本帖最后由 巧克力森林 于 2.11.2009 18:44 编辑



“祝Linda的明天更美好,干杯!”我的老板Matthias举起香槟,十几个杯子升到半空。

这一刻的我想必显得有一点点害羞。尽管,这明明是为我送行的party,可自己怎么却偏就把主角演成了局外人。

我何曾在这里合群过呢?
所有的同事,日耳曼。

蹩脚地继续扮演,我的鞋跟和酒杯,晃来晃去,局促不安。

Doris端着酒杯走了过来,一脸笑容,“Linda,要回中国去了,是不是有很帅的中国男人在等着你?”
我笑笑,与她一碰,“有吗?有就好了!”
Doris哈哈一笑,“我反正是觉得德国男人太闷了,看来我也得换个国家待待。”
另一个同事Ute参与了进来,“Linda,你听过关于欧洲男人排名的那个笑话么?“
我问,“怎么讲?”
她眉毛一挑,蔚蓝的眼珠闪烁着俏皮,“几个欧洲女人坐在一起吃饭,一个意大利女人对法国女人说,‘论浪漫,还是法国男人最行,床上也如此。”
Doris开始跟着笑,我嘴巴一咧,不知道自己何以走神。
“法国女人知足地笑笑,对着英国女人说,‘听说你们英国的男人在床上的主要功能就是暖水袋?’,英国女人耸耸肩,撇撇嘴,似乎有些哀怨自己的不幸,但她随即转头对旁边的德国女人说,‘听说你们德国的男人在床上的主要功能就是血压计?”
金发碧眼们爆笑开去,我应景地跟随着,举杯,Doris先声夺人,“为Linda在自己祖国的浪漫新生活干杯!”
我干了这一杯,笑容可掬地独自走进厨房。
我看见,一位同事送了提拉米苏。
我拄着餐桌,右手握着空酒杯,看着提拉米苏,心底又想起他。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2.11.2009 19:00


我做菜的手艺不好,唯有甜点还能扳回些分数。
他曾经给我看其他人放到网上当范本的提拉米苏,我傲慢地一笑,“就这个水平也好意思拿出来炫吗?做提拉米苏要那种雪雾一般的效果,最关键的就是不能用蛋黄。"
他说“是吗?“
我说“当然了。我下次做给你。“

但是那一次,他被我勾肩搭背地胁迫着逛了许多商店,却没有找到合适的干邑。
回到他的公寓,我又发现,工具不全。

失败的甜点,我偷偷地掉眼泪。
他嘲笑我像个孩子,“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好,工具不全, 不能怪你。挺好的,尝起来还是有那么点意思的。”

我们那一天,一起分了一块蹩脚的提拉米苏吗?
眼前,是同事带来的提拉米苏,精致而漂亮。
我想,她打出来的蛋清一定很细腻,轻轻薄薄地附贴着,地心引力对这雪雾无计可施。

而我的爱情呢,是否就如我那失败的提拉米苏,无可挽回。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2.11.2009 19:36
本帖最后由 巧克力森林 于 2.11.2009 19:44 编辑



我们温柔地做爱。

他的眼睛笑起来很迷人,但是当他吻我的时候,一点点地吻到下面去的时候,这笑容就自然会离开我的视线。这是我无法容忍的。他是不了解我的,我只需要他和我接吻,因为我迷恋他的脸,他的笑容,他的嘴唇,我迷恋一场相爱。

我不要他宽厚的肩膀离开我的怀抱,我要轻轻地抚摸他的身体,他性感的倒三角形状的后背,他健美得微微翘着的臀部。他太标致,像致命的毒药。他相信我爱他吗?还是一味胸有成竹-----每个女人自然而然痴迷他的身体,我的反应只不过是千人一面的重复。

我知道,他一定有更野性的一面,他故意牺牲了这一面,仿佛这样就是温柔的全部。
而我,要他一点点释放他的兽性,最原始的占有,请对我行刑。
吻我,摸我,侵犯我,占有我,摧毁我,给我一个新的存在。

他在我的下面,或是我的后面。
   在我的口中,或是我的里头。
我,听得见他性感的呻吟,却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意识,许多瞬间里。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2.11.2009 20:29
本帖最后由 巧克力森林 于 2.11.2009 20:51 编辑



“Linda,你还好么?咱姐妹很多年不见了!”是馨。

的确,好久不见,6年,她好像已经结婚很久很久了,忘了问她当妈妈了没有。

我其实从没觉得我们失散很久了,大家总是彼此挂在对方的msn联系人列表上,最近还常常在开心网上收到她种的蔬菜。

这年头,失散再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也许正是这种许久挂着却不怎么讲话的状态,一旦被打破,便意味着什么。

“我正想问你,肥怎么减的?“馨问,“我现在比当年更夸张了,160多斤了!”

竟然是这件事么?

咳咳,是的,我曾经和馨并肩肥胖过,很壮观地胖。然而,相比我当年的孤独,她的肥胖更像是幸福过头的代价------她那交往四年的准老公当时已经进了IBM,两个人已经在奥林匹克花园付了一套90多平米的首付,不亦乐乎地忙于装修,买车的时间则由俩口子考驾照的速度决定,最令人称道的是他老公那一脸无懈可击的老实巴交,据说每个星期兜里只有50人民币的零花钱,剩下的全部交给准老婆馨,而馨又是孝顺加勤俭持家且大屁股好生养的标杆儿媳妇,他们两个的心心相印,令人印象深刻。

我开始调侃着假迷三道地传授起减肥心得,馨却突然输入,Linda,我要离婚了。“

变本加厉的发福,再与幸福无关。

“我有点想出来读书。你倒说说看,英国美国德国,我该选哪里?”她说。

我有点糊涂,“你干吗突然要出来读书?怎么会要离婚?”

“我想找回自己。“她说。

“离婚和洋插队是找回自己的手段?“我质问。

“你也知道,铁裤衩一直比我爬得快,工资也高,“馨一直把自己保定籍的老公爱称为“铁裤衩“,“我为了这个家,用尽了所有心血,现在他已经开始嫌我胖,还说跟我无法沟通。怎么说呢,我觉得他升职之后,交际的圈子也变了,他明显开始觉得我佩不上他了。“

“会不会是你的错觉,“我知道自己的回答多少有些敷衍,“你们家铁裤衩不是一直挺朴实挺顾家的么?你们俩算起来,也有10年的感情了吧?”

馨一声叹息,“我如今是彻底看透了,Linda,这世上是没有不变质的感情的,你能告诉我,什么东西是不变质的吗?上个月我刚刚流产,怀了三个月的胎没坐住,当时特别特别委屈。说起来我身体一向挺好的,想不到第一胎就出这种事情,没有了孩子,又没有了尊严,作为一个女人,这几乎等于一无所有。我现在觉得他整天就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跟我提离婚的事。“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2.11.2009 21:15


我站在Hauptbahnhof的门口。
他不在,因为,我谎报了一个小时的时间。

秋天依然在递进,不知为何,秋天在这个小城,总是显得和别处的不太一样。

我一个人穿过记忆中的路线,那条他牵着我的手走过的路线。为什么要一个人单独温习一遍?因为,我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我离开前的最后一次。我的眼泪陪着我,重温我们初见的光阴。也许,我唯一能做的,是不要他看见这一场狼狈的哭泣。

这世界上的确是没有任何东西是不会变质的。譬如,我的母亲脸上每添一道皱纹,或是头上每添一缕白发,都让我伤心;譬如,他的理智与克制,我们心照不宣地预见到彼此在“变质“二字面前的懦弱与无助之下的疏离。

他在推开我吗?
还是,我在推开自己。

一个小时,独自在深秋的阳光里,我看见Markt上人来人往, 有时出现我感动过无数次的Opa+Oma的搀扶漫步。我问自己,流着泪问自己,他们这一路的搀扶,可曾经历许多离散,可曾胆怯,可曾想过放弃?

回到车站,平复情绪。
我还想给他,我还有的。
譬如,笑容。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2.11.2009 21:32


他来了,阳光照在他有些长了的浓密的头发上。
他还是那样微笑着,致命的毒药。
我们拥抱,接吻。他拉过我的手,牵着我,体贴地问,“路上还顺利吗?”
我问自己什么是爱呢?
这大概有一万种答案吧。
这一刻,我的答案是,欺骗到精疲力尽,就是爱。

我像是给自己的痛苦盖上了一层层棉被,我轻轻地看着他说,“挺顺利的。“

他问一句什么,我才会说些什么。
我的话很少,第一次的时候,因为害羞,这一次,因为伤心。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2.11.2009 21:56
本帖最后由 巧克力森林 于 3.11.2009 12:04 编辑

十一

我们温柔地做爱。
在日光里做爱。

我一直知道他的体温略高于常人,这一天,他格外暖。
我想和他十指相扣,耳鬓厮磨。
我们或是掌心相对,或是他的手掌叠在我的手背上。
十指相扣,耳鬓厮磨。
我侧过头,他的手,我熟悉的,手背上微微隆起的血管。
忍不住吻他的手背,眯着眼睛,陶醉的感觉比阳光强烈。

他趴在我的身上,耍赖地压着我,我笑了起来。
一个女人被这样压着,是种怎么样的满足呢?

他起身去清理,再回来的时候,我一动不动,背对着他,我知道他到床上来了,他轻轻坐在我身边,按摩着我的后背和腰部,有时候,他俯下身体,在我屁股上夸张地一吻,我便又会忍不住笑起来。

他是宠我的。
而我,是爱他的。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2.11.2009 22:11
十二

他终于在吃晚饭的时候问,“机票订好了吗?“
我点头。

他问,“什么时候还会回德国来吗?“
我点头。

他说,“你回来的话就一定来找我。“
我点头,但不抬头。

我的心里渗出血来。
他放弃我了。

我投入地享受着他精心准备的饭菜,不敢分心,怕自己哭出来。
他似乎没有发觉这一切。
终归,比敏感的路上,他输给我。

我放下碗筷,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看我吃得开心,也很满足地笑着。
其实,我用了所有的力气和勇气,蹭到他的身边,手绕住他的脖子,屁股坐在他的大腿上,额头顶着他的,我问,“我回去之后,你会想我吗?“

“当然会。“他不假思索。
我笑了,然后我说了有生以来最温柔的一句话,“我会很想很想你的。“
然后,我再说不出什么。
作者: 丢失的心    时间: 3.11.2009 10:17
心比身体更空虚。。。。
喜欢深夜看你的小说
作者: 丢失的心    时间: 3.11.2009 11:38
.....温柔的做爱。。。。不好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3.11.2009 18:59
十三

首都机场,测了体温,护照上啪地盖了一章。

我回来了。

老妈站在国际到达的出口,看见我的时候,竟然活蹦乱跳起来,就她的年龄而言颇不得体。我知道她是被思念害的,我也很思念她,但是竟然很不争气地在这一刻,鬼使神差地在心底比较了起来----究竟是和母亲重逢的快乐更突出,还是对他的不舍更清楚。

我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德国。

心。

“宝贝儿!”老妈一把揪我入怀,我哭了,走神地哭了。

她自然以为每个女儿都这般依恋母亲,一边泛着泪光一边安慰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很听不得这话,也看不得周围的钟表。

一切都在告诉我,我已经和他,天各一方。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3.11.2009 19:44
十四

家里绽放着君子兰和水仙,老妈欣慰地对我说,“你瞧瞧,我没有给你买鲜花,但是你最爱的花都陪你开了。”

我感激地笑了-----老妈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女人。

“你去看看你的房间!”她小孩子大阴谋地笑着。

我听话的朝揭开谜底的方向走去,我知道这个女人有天分,将爱转变为惊喜和温暖的天分。

她挑了我最喜欢的纯白色床单,上面满是淡紫色细碎的丁香花图案,床上依然是我童年到如今最喜欢的那头小河马,甚至,她还故意摆了我最喜欢的那本琴谱,以及,她在我12岁那年选的生日礼物---那个透明的“水晶“节拍器。

我回来了,回到最爱我的人身边了。

这么安全,这么惬意,这么甜蜜。

只是,在母亲面前,我总有讲出所有委屈的冲动,而这太危险。我决心忍住,只是埋在心底。

我把带给她的所有礼物堆了一沙发,一样样拿给她看。我对她笑着,笑的投入,其实我也是真的开心,看她试衣服,看她拎着包包在镜子前面照了正面照侧面,看她蹬上鞋子之后还兴奋地跺跺脚,满客厅走来走去。

不过,越是浸泡在这温馨里,我越想知道,他在那里,漂泊简陋的我们曾经在一起的小小空间里,寂寞吗,孤独吗,冷吗,想我吗?

我很牵挂。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3.11.2009 20:49
十五

“啊!亲爱的Linda同学,我太爱你了!”敏敏端详着手上的小瓶子,喜出望外,忍不住站起来又跟我拥抱了一遍。

金牛座的我总是送水瓶座的她一些一文不值却有点儿意思的礼物,譬如这一次,爱琴海的鹅卵石。

“崔太太,”我逗她,“新婚一个月了,进城的感觉如何啊?”

刘敏一撇嘴,“还在适应中。”

“那么,”我恶搞着,“崔刘刘刘女士,你们家刘崔崔崔先生第一个月表现如何啊?”

敏敏一笑,“你指哪方面?”

我哑然------我们真的到了这样一个年纪了吗?连最“后进”的敏敏也能开出这种玩笑了吗?

我还记得,5年前,我们分头出去前,她冲去北大买了两套对折的全球通史,我们一人一套,俄又过了两天,她又掏出一本Lonely Planet的Germany给我,“Linda你负责提前做功课!”

我们两个几乎同时出发,她去英国,我来德国,最后一顿饭选在了东直门外的番茄火锅,等位子的时候,两个女生来来回回几局五子棋,水平都不高,下得也就格外心不在焉,闲聊着这样那样的话题,与今时今日并无差异的话题,只是,我们那个时候,聊的角度单纯稚嫩。

就如,那个时候,我们去KTV,总是两个人合唱锦绣的《明天也要作伴》。

今时今日,我又跟她念叨起歌词,“哪天你突然要闪电结婚,请先帮我找一个好男人。”然后,我高呼,“你这个叛徒!”

她爱不释手地攥着手里的小瓶子,她这一刻的表情,哪里像个人妇,她永远是我的敏敏。

于是,永远的敏敏说,“你?!你还用我帮你找?!”

我承认,我自己已经找到了好男人。
这个好男人,带着我,一起跳过爱琴海的悬崖,我们曾经一起坠入无尽的蔚蓝。
也因此,离开他,我的灵魂坠入深渊,万劫不复。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3.11.2009 21:54
本帖最后由 巧克力森林 于 3.11.2009 23:02 编辑

十六

我梦见,我们温柔地做爱。

我梦见,我们在我家做爱,在我柔软的床上做爱,甚至,在我的钢琴上做爱。

我梦见他的体温。

醒来时,却只有纯白和淡紫色丁香图案。

一切只能靠,梦见。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4.11.2009 09:51
十七

北京今年的雪很多,多得任性。
气温呼应着,冷得刺骨。

王府井东方新天地,一茶一坐。

我提前到了,点了一壶玫瑰茶。
几分钟之后,一个个子不高圆头圆脑的中年男人进了门,我们对视,彼此心里都有了数,他脸上有了笑容,径直朝我这边的座位走来,声音和眼镜都浑圆,“你好,你是顾瑾瑾吧?”

我点点头,也笑笑。
没有意外了,这个圆圆的白花花的男人就是诸葛阿姨给介绍的人选了。他坐下来的同时伸出手,手从我的茶壶上空穿过,“我是胡啸平,幸会幸会!”

我收回手,“呵呵,要喝点什么吗?”
“哦,我看看。”他拿起菜单,“有点饿了。你吃了午饭没有?”
“还没。”
“那就一起在这吃了算了。“
“好。“
“你想吃什么?“
“你先看你的好了,“我抬手示意,服务员跟了过来,“麻烦你再拿一份菜单过来,谢谢。”

“呵呵,“圆滚滚的声音再次传来,“你比照片上看着还好。“
“呵呵,是么?你眼镜度数很深吗?“
他一愣,“没有没有,我才400多度,这种度数,看近距离的东西更有优势,呵呵,只要够近,什么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兀自笑起来,想必觉得自己很幽默。

“小姐,我要一份三杯鸡饭。”我说。
“哦,我来一个黑胡椒牛柳饭。“他的江苏口音终于在“牛柳“两个字上做起文章,“甜点我现在点,但是你等一下再上好瓦?”

“成,那先生您要什么?”
“来一个提拉米苏,一杯Espresso,“他又看我,“你要什么?”

“哦,“我有些惊讶,自己竟然忘了甜点。还是,我丝毫不觉得这场约会需要甜蜜的气氛。
“红豆布丁吧。“我回答。

两份菜单被拿走,我有些局促。

“怎么样,听诸葛阿姨说你是德国回来的?”
“对。“
“呵呵,”他笑笑,我看见他的牙齿,实在太难看-----八成是个烟鬼。

“怎么样,欧洲节奏比较舒服吧,据说男人也都比较帅啊,你那几年试试没有?”

“呵呵,“我笑笑,不正面回答,“你先说说,在美国的时候,你都试什么了?”

菜上来了,他拿起刀叉,“咳,钱学森钱老告诉我们,外国人能搞的,我们中国人也能搞。人不风流枉少年,为国争光的事情我不瞒你说,没少干。”他竟然兀自眉飞色舞起来,“呵呵,但是我这人真谈起感情来还是很专一的,只不过我不装B,不骗你,不隐瞒我的过去。你呢?以前谈过几个?”

我切着鸡肉,不抬头,“三个。”
“呵呵,都什么颜色的?”
“都是白的。“
“呵呵,“他似乎兴致勃勃,“都德国的?”
“不是,德国的一个,法国一个,英国一个。”
“呵呵,攒八国联军啊?”他的牙齿露得更多了,“操,还是欧洲好!”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4.11.2009 10:15
本帖最后由 巧克力森林 于 4.11.2009 10:40 编辑

十八

“你是做金融的?“我寒暄。
“对。做对冲基金的。“胡啸平嘴里的牛柳翻涌。
“噢,我完全不懂这些东西。“
“咳,女人不用了解怎么赚钱,知道怎么花就可以了。“他嘿嘿嘿乐起来。
“不过,“我也笑了,“你能简单说说你赚钱的原理吗?“
“哦,“他擦擦嘴,“其实么,就是利用波动。“
“波动?”
“咳,这些专业上的东西我就不展开讲了。总之么一句话,我是提供专业性的服务,跟专业的性服务原理是一样的,说难也难,说简单也是很简单。”

我倒也开始不讨厌这个圆滚滚的男人了,至少,他给我最近忧愁的状态带来了不少笑料。

提拉米苏上来了,三角形,厚厚小小,这已经是我在国内见到过的第7个版本了。
说实话我很无法忍受他切蛋糕的手法-----他用叉子有点八戒使钉耙的架势,丝毫不像个有基本西餐常识的海龟。

甜品让他兴奋,于是他的喋喋不休再次回到女人的话题,我直接让自己的耳朵下班----一个男人谈论女人的方式体现这个男人的品位。 很可惜,他像个傻瓜。

餐厅里的背景音乐放着王菲的《不留》:

“ 我把风景给了你 日子给了他
  我把笑容给了你 宽容给了他
  我把思念给了你 时间给了他
  我把眼泪给了你“

.......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4.11.2009 12:45
十九

付账之后,胡啸平拉着我急匆匆冲到W2写字楼下面的水池前抽烟,他的话很多,“操,我在美国是真待够了,原来住的房子木结构的,房东不让在室内抽烟,Boston那边的冬天能冻死企鹅,我站在门外一边抽一边骂,操,这是什么日子,没自己的房子,没自己的女人。操!”

为了躲避迎面而来的烟雾,我换了个角度,“你就在W2这里上班么?“

“对。“
“你们午休时间还挺长的么。”
"还好,我这个级别已经比较flexible",他扔下烟蒂,用脚踩了踩,又直接把它踢进水池旁边一格格的下水道槽里面,“怎么样,你下次什么时候有时间?”

我眼前浮现诸葛阿姨的笑脸,胃疼。
他用笑容掩饰着自己的不耐烦,伸出手,“顾小姐回头慢慢查Calendar好了,我静候佳音。”
他白白软软的手像被烫肿了的脱毛熊掌,只是温度冰凉。

“这男人肾虚“,我想。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4.11.2009 13:31
本帖最后由 巧克力森林 于 4.11.2009 13:44 编辑

二十

馨诠释了离婚女人的诸多姿态中的一种------推翻自己。

她站在我的面前,骨瘦如柴,从上到下一身欧洲名牌。往日勤俭老套的贤妻良母已死。

我逗她说,“现在流行所有家当随身携带吗?“
她骂道,“妒嫉我?那你也挥霍挥霍存款嘛!你这几年挣的应该比我多吧?“

我很金牛座地回答,“还真舍不得。对了,咱们干什么去?“
她说,“唱KTV,我请客,一醉方休!”

我有些惊讶,她难道不是想找我找个安静的地方哭诉吗?

现实中的结果只是,她跟我唱了一夜。

我第一次只和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以前从没有夜生活习惯的年轻离婚女人,没完没了地交替着唱歌。说实话这个方式真的不错,比两个人婆婆妈妈回忆往事有意思。

给对方一个来龙去脉往往是糟蹋交情的行为----当彼此是什么?垃圾桶?

不如就一直唱歌----我们都不太会跳舞。

上一场“KTV“还是和他一起,我们两个人肆无忌惮的DIY-----简陋的小小房间,面前一台笔记本电脑。他问我,你喜欢什么,我唱给你听。

我笑着问,“你喜欢唱谁的?“

他说,“张学友。“

我说,“那你就唱张学友的好了。“

他说,“哪一首?“

我说,“一路上有你。“ 

于是,他搜了那首歌出来,屏幕上一行行的字幕,我坐在他的身上,搂着他,他的声音在我耳边,我只觉得既甜蜜又满足。

“我们合唱一首吧?“他说。

我提议,“你最珍贵?”

赤裸裸在他怀里,赤裸裸着我的跑调,我的美梦成真,哪怕如今梦醒。

眼前熠熠生辉的馨,灯红酒绿的城市,让我怀念和他当初的清贫。

是的,那个时候,我们除了甜蜜,一无所有。
作者: 丢失的心    时间: 4.11.2009 14:27
继续读。。。
作者: atlaslijun    时间: 5.11.2009 16:16
嗯。这里也有一版
作者: 丢失的心    时间: 5.11.2009 17:58
你最珍贵。。。。
我笑中带泪。。。
喜欢一个男人也许是因为外表
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可以忽略他的外表。。。。一种气质,或者一种细节。。。可以让你忘记他的很多不好。。。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5.11.2009 19:52
二十一

这一年的圣诞节,仿佛是我送给母亲的情人节。
两个女人南下香港疯狂购物,准确地说是母亲在疯狂购物而我在疯狂地拎着她的各种购物袋。

Marco Polo Gateway在床上放薰衣草袋子,却竟然不提供免费的网络;母亲在粤语环境里面需要全程照顾------我的假期显得与世隔绝。每当她冲进某个牌子女装的试衣间,我便坐下来,想想他。他这个星期在做什么?会不会发了邮件给我。

我们失去联系已经一个月了。那些稀薄的写着淡淡问候的离线消息,不过是宣告着过往虽然不在一个城市却至少还在一个时区的光阴已被尘封。

我只觉得自己过去拥有的,过于奢侈。

那个时候,他总是在每个晚上的九点钟,不厌其烦地用他不解风情的文体敲过来一成不变的一句话,“该喝牛奶了“,然后再在十一点钟通知,“该睡觉了。“

窗外,维多利亚港的夜景令人心醉,母亲已经睡去,像个心满意足的孩子。
他呢?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5.11.2009 20:55
本帖最后由 巧克力森林 于 6.11.2009 10:45 编辑

二十二

回北京的前一晚,母亲留在酒店整理东西,她要早睡并扬言要早起,好好再吃一遍Marco Polo的早餐,我则要去Peninsula的28楼见一个老朋友,我当年的师哥,徐耀。

“哎呀,师妹,“瘦瘦小小的他迎了上来,依然是那么精干,一脸精明。

我笑了“徐师哥,好久不见!“

“怎么样,“他绅士地接过我的外套,“这几天在香港玩得开心吗?我本想提前两天就过来看你的,可是怎么都排不开日程。“

我坐下来,“师哥现在成功人士了,能见我我就已经受宠若惊了,前两天刚好我也觉得累,回酒店就睡了。“

我们各自随意点了些喝的东西,欣赏着港湾的美景。

“唉,我最近可能有点中年危机了,“徐耀不自觉地叹着气,“现在有时候赶个意见书到第二天早上脑子状态明显就很差。你也知道这帮香港人的工作强度,我在想过两年是不是还是回国自己开个所。你怎么样,听说你这次要去杭州唐君他们所?”

“嗯,有可能,春节前我先去看一眼,跟唐师哥具体谈谈。“

“唐君那边现在跟老杜主要做IP这块业务呢是吧?”

“对,所以我正好过去跟着混口饭吃。“

“哈,师妹谦虚了,你们都好好干,我在这边回头混不下去了就去投奔你们,“他似乎又不自觉地叹气了,“这边的所想熬associate太慢,partner了我都得快退休了。其实年薪算算下来,未必比在国内自己干高多少,这边生活成本又高,还耽误找对象,想想也没什么意思。“

我突然觉得如今的徐耀显得十分柴米油盐了,和学生时代的他相去甚远。上次见到他还是在DC,他当时还在Georgetown攻JD,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哪个时候的他,忙得很有志向,常常听他给家里人打电话,像模像样地说“我今天上午要去参议院听一个听证会“,仿佛他自己是DC多么重要的政客,其实那不过是但凡是个人就能凭护照过去的一些对公众开放的听证会。反过来他也有忽悠美国人的本事,后来他开始找工作,简历上面强调自己“能在中国31个‘州‘出庭“,令老美以为他不到30就考了30次不同的bar并且全部通过。

那个时候的他,越洋谈着一个在巴黎高商读经管的小美女。生活给他一个匹配28岁男人的风华正茂的一切表象。

可是如今,他反反复复谈来谈去的,总是眼前的工作,升职,赚钱,仿佛被生活的压力拖累得连耍一耍忽悠的力气都没了。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6.11.2009 11:33
本帖最后由 巧克力森林 于 6.11.2009 10:37 编辑

二十三

“那你这次回国,那个德国骨科医生怎么办?”徐耀又要了一杯红酒。

“呵呵,“看来我跟他的确好久不见了,“师哥,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怎么着?分了?”他有些惊讶,但是更多的表情是透着惋惜。

“嗯,分了有一年多了。“

“咳,师妹,”徐耀总是在我的感情问题上指手画脚,大概是他习惯了替自己的妹妹做人生规划。他比我小两岁的妹妹徐晔当年也是在德国上学,跟我有过一面之交,他每次提起来总是暴跳如雷,说她妹妹不听话,找了一个婚还没有离利索的40多岁的德国穷光蛋-----“一个教语言学的老头子能有什么出息?40多岁的人了甩自己的结发妻让我2出头的妹妹当小三儿,你想他能是什么好东西?他上一任一个韩国女人,这次还找亚洲的,你就知道他不是偏好亚洲女人这口儿?韩国女人我知道,对老公都是忠心耿耿的贤妻良母,给他生了个儿子,辛辛苦苦拉扯,他却跑去勾搭我妹妹?“

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徐晔在我面前一脸幸福,“为什么要分开?我认识Martin之后,整个人都自信了起来,他真的让我懂了做一个女人的幸福。我哥他太势利眼,我不需要他理解我,尤其是在感情问题上,他根本就不是在用心在找,只不过是用他那套评分理论在算计。“

我笑了-----她哥哥的确如此,私下有一个excel表格,每个交往的女生优势劣势是什么,他自己有ranking,感情生活,他走理性路线。

徐晔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在Starbucks咖啡厅,微微谢顶的Martin很绅士地把三杯咖啡拿了过来,对我说,“你的是4欧元。“

我一笑,递给他两个2欧的硬币,他接过钱,我才发现,他另一只手里拎着的是麦当劳儿童套餐这个星期的玩具。

“这是给你们家宝贝的吗?“我问。
“我的儿子跟他妈妈在韩国呢,“他回答,“不过的确是给我们家‘宝贝’的,晔就是我的宝贝。”
徐晔甜蜜地笑着,“我一直有收集麦当劳玩具的习惯,没办法,长不大。还好,他宠我。“

当时的我听了,一边羡慕着他们挣脱世俗眼光的甜蜜,一边却又分分秒秒敬畏着他们忍受生活拮据的定力。我实在已经到了挑剔的年纪,一个连杯咖啡也付不出风度的中年男人,能说多么漂亮的“Oxford English"也终归无趣。

“咳 ,师妹,”徐耀语重心长,“我不是没有嘱咐过你,有些事情不能感情用事,尤其对女人来说,青春有几年呢?感情生活就是一种投资,“他浅浅喝了一口酒,抿了抿嘴唇,“上次那个Chicago的建筑师我就觉得不错,你无疾而终;后来到了这个德国的外科医生,我已经觉得非常理想,如果徐烨滩这么一个情况的,我肯定举双手赞成,结果你却又不了了之。其实用不了几年,你和徐晔两个人就都会后悔。你们俩在这方面都不是听话的好学生,但是别忘了,“他抬了抬眼镜框,“生活是一个好老师。“

“呵呵,“我岔开话题,“徐晔现在怎么样,还和Martin在一起吗?“
“可能吧,她这方面并不怎么跟我多说,我到现在根本也还没见过那个Martin。小晔她还是太不懂事,她可以不在乎我的看法,但是父母那边多少要考虑一下吧?辛辛苦苦培养她这么多年,嫁这么一个二手货,语言又不通。唉,”他十分不平,“鬼迷心窍了。也好,不回来正好,免得亲戚朋友笑话。”

我再度走神,怪港湾的夜色太过美丽。

“瑾瑾,”徐耀很认真地看着我,“别太任性,这次到了杭州,赶紧安定下来。”

我淡淡地笑,不置可否。

后来,徐耀很潇洒地结了帐,签信用卡的时候,我看见他整洁服帖的白衬衣袖口,绣着小小的,精良工整的“耀”。
作者: 花错    时间: 6.11.2009 22:13
又见古龙.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8.11.2009 07:47
又见古龙.
花错 发表于 6.11.2009 22:13


咳。。。。。。。。

谢谢阿,虽然不搭调~~~~~~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8.11.2009 08:52
二十四

回北京的航班上,母亲的Ipod里面放着蔡琴。她一路看着窗外的云海,若有所思。

我放下小说,起身走进洗手间。
在镜子前面擦着手,怎么突然,看见自己一根白发。
心里一怒,贴着镜子艰难地拔了起来。
不听话的手指忙活了半天,最终只是让许多根黑发跟着那根白发同归于尽。
头皮有点疼,心底却狠狠觉得在所不惜,白发丢进垃圾箱-----胜利的感觉真好。

再推门,毫无愧疚地穿过等厕所的浩荡队伍,再坐下来,却无心看小说。

我老了吗?
老去可怕吗?

还是,我又想起什么,想起他。

他常常孩子一样地笑,抱着我倒在床上,他的后背怎么总不怕疼呢?我对着他笑,变成一面镜子。

总是拨弄他有些长的头发,期待一两根白发出现,再幸灾乐祸地一边喊着“你好老啊!”一边把它们拔掉。

他悲愤交加,却依然带着笑容,说我像只投入地给配偶翻着虱子的母猩猩,我却毫不介意,每每自得其乐地说,“我可是为了你好!泡妞的话哪儿能白发苍苍地上阵啊!”

他笑,报复地说,“那我也给你翻翻,免得你有白头发的话耽误吃嫩草!”
我一撇嘴,“你翻,你翻!我还就不信了!”

他输。

可是如今,离开他,我看见了自己的白发。
作者: 花错    时间: 8.11.2009 10:08
二十四

回北京的航班上,母亲的Ipod里面放着蔡琴。她一路看着窗外的云海,若有所思。

我放下小说,起身走 ...
巧克力森林 发表于 8.11.2009 08:52

思念一个人,很容易使人变老的.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8.11.2009 10:48
二十五

电话响起,一串诡异的号码,“喂,你好?”
“Linda啊,”竟然是Betty,我在德国时同校不同专业的中国校友,竟然泣不成声,“你现在说话方便吗?”

“方便方便!”我一只手拖着母亲超重的行李箱,另一只手拿着电话却又得打车,只好用手肘示意,半个身子跟着比划。好在,老妈默契,司机聪明。

车门啪的一声关上,老妈指挥司机,“东四十条!”

“Linda,你说世界上怎么还有我这么蠢的人!”Betty的声音发抖,“你知道他怎么骗我的吗?还死不承认!”

我顾不得身边两个不合时宜的听众,“怎么了?是跟曹耗子闹别扭?”

“他前两个星期不是回上海了吗?我么就在他皮夹子里面放了一个套子。”

“套子?”我时常对上海朋友的普通话词汇不熟悉。

“就是避孕套了,”她很愤怒,“我在他走之前把那个套子包装上的序列号记在手机里面了。他昨天回来,我翻他皮夹子,还假惺惺地放着一个一模一样的杜蕾丝。我让他起来,问他套子是不是用掉了,他还骗我!你说怎么还有我这么蠢的人,还一直相信他!”

我无语----如今的安全套都打印序列号的吗?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8.11.2009 11:25
二十六

Betty跟曹耗子是8年的恋人,本科同桌的老同学,在我印象中的他们两个总是形影不离。年初的时候,Betty笑嘻嘻地问我,“Linda你听说过那句话没有,男人不忠了,因为女人不腥了。”我当时只是当个笑话跟着哈哈半天,后来还“贴心”地在她生日那天送了一件情趣内衣,蝉翼一样的黑色真丝,三点闪烁着片片“鱼鳞”,卡片上酸溜溜地祝福,“美人鱼,找一颗心腥腥相吸!”

料不到,腥是腥的,但鱼毕竟有许多种,哪一条不腥呢?

“我么也跟他讲,‘你也不要以为我就闲着了!我跟Linda去西班牙的时候我也没闲着!’”

我听出一身冷汗,Betty这一句岂止是卖了我,更可能,断送了这一场八年,“你怎么能说这个呢?!”

她不说话,呜呜地哭。

我看见机场高速两旁快速倒退的白杨树林,冬日里光秃秃却细细密密的树枝让人心乱。

“亲爱的,”我撇了一眼老妈,她倒已然和司机攀谈起来,天花乱坠地描述着迪士尼乐园的见闻,我松了口气,“你再怎么样也不能说这句话啊!怎么能跟男人说这些呢?那么你们现在刚租的房子怎么办?”

“我还是要搬过去,大不了多找几个Mitbewohner。”

“他没道歉或者挽留一下?”我问。

“他?他不还是那一套,道歉挽留?全套的还不止这些呢,还有他那鳄鱼的眼泪呢!但是我想清楚了,Linda,我跟你讲,我觉得么,人要有点骨气的。你说我们走到这一步,再住在一起还有什么意思?”

“我明白,”出租车里人声鼎沸,喜剧悲剧一起上演,“我是说,你不像我,你已经跟他八年了,大概早习惯了两个人的生活,他那点事情,比起其他男人来说也不见得算什么大不了。你一个人在德国,总归要个人照应,难不成现在重新去谈一个男朋友?我不是吓唬你,不要说照顾你、宠你、想方设法骗你,你让他多付一张UBahn的单程票晚上送你回家,他八成都犹豫!”

“怎么现在的男人都以为自己这么了不起?怎么连你也这么讲?他昨天晚上还说什么,随便我出去找别人,不要最后试了一遍下来还是觉得他最好。Linda,我就那么差了吗?我就不信在德国这个地方,我现在出去说找一个男朋友会找不到!”

我竟然不甘示弱,“找?你去找,当然可以找到,不要排长队呢!你去找一个跟你逢场作戏的,对你讲话甜言蜜语起来不要太温柔!你以为啊?你去看看,养狗都是从几个月开始养,你现在去磨合一条5岁的狗,那么容易适应吗?到了这个岁数,你这种初恋就长跑8年的女人,你不妥协谁妥协?”

Betty沉默了,竟然整辆车突然都沉默了,还是我刚才声音太大了?
只剩下车子行驶的声音,和车窗外北京的喧嚣。

“亲爱的,我现在要下车了。”我有些自责,勉强地试着逗她开心,“推荐你看一部片子,《离婚大战》,回头写读后感啊!别胡思乱想了,回头我带你找艳遇!”

“好了,我知道了。”电话那头的她声音沮丧而疲惫。

她直接挂了,很不像她平时吴侬软语的彬彬有礼。

我的心很乱,径直去拿行李。出租车开走了,老妈把钱包放回挎包,突然轻轻叫了我一声,“瑾瑾”。

我回头,看着她,她脸上有些失望,问道,“你刚才在车上说的,都是你的心里话吗?”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11.11.2009 00:25
本帖最后由 巧克力森林 于 11.11.2009 13:30 编辑

二十七

我又梦见他。
我梦见,他和别的女人做爱,温柔地做爱。
醒来时,深呼吸,身体疲惫,我断定自己是在梦里哭得辛苦。

这些天睡得不多,“自然醒”的时间被重新定义。
醒了之后,我静静洗干净泪痕,晃到厨房里面准备早餐,整个人很安静,整个世界也很安静,锅里的米粥轻轻翻滚,心事也跟着轻轻涌动。

母亲一般在一个小时之后醒来。睁开眼睛就有我和我准备的早餐的日子,她被幸福冲昏头脑,甚至时不时一反常态地哼着歌耗在洗手间里梳洗打扮,口红鲜艳。
带给母亲快乐是让我满足的,只是这满足感还是压不住对他的惦念。

他如今是在和谁一起,为谁准备早餐呢?
或是,我不舍得却又不得不去想,哪个女人在幸运地享受着照顾他的感觉呢?

一个人睡一张漂亮的床,“自然醒”是落寞跟扫兴的。

我能想到的作为一个女人最甜蜜的生活场景就是,在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每天被冷漠的闹钟吵醒的时候,她深爱的男人用体温和亲吻带她睁开眼睛。
他如今是在给谁这种体验呢?他在哄谁喝着蜂蜜水,跟谁拆着安全套?

我在臆测里实实在在地妒嫉着,失落着。
那些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说什么“谢谢你代我照顾他”的话都是屁话-----境界上高得不真实,何况,那样不人道。
我还是放不下一份“存在”,存在于彼此的世界,也许无声无息,却要如影随形。
我还在他心底吗?还在他的世界吗?


母亲声情并茂地叫着我“宝贝儿!在家听话,妈妈去上班了!”
我也投入地装嫩,配合这时光倒流。
她一定爱死了这种错觉,那样欢快地出门。尽管她那已经奔三的闺女其实没几天之后便要再度启程。

我不修边幅地站在门口,若有所思,手机响了,是胡啸平。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12.11.2009 11:50
二十八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答应胡啸平出来见面了-------于我这种驴脾气且自私自利的姑娘而言,顾及诸葛阿姨或者其他熟人面子这种心态从来就没存在过。不知道为什么,也懒得想为什么,回到北京的生活,我的身边缺少一个同样是海龟的笑料。

胡啸平是个很有“主见和魄力”的男人,但显然没什么耐性。男女之间的交谈往往变成他自我陶醉的自说自话。他这次很自信,说约我去泡温泉,但我经过第一次见面的目测,断然豁不出来陪他去公开场合丢人现眼-----他每每标榜自己是“100克拉钻石王老五”的时候,我都料到这100克拉有95克拉集中在他肚子上。

于是我说,“还是随便约个地方聊聊好了。”
胡啸平不假思索,“咳,光坐着来回聊天有什么意思啊,生命在于运动。尤其对你们这些女人来说,要想身材好,就得多活动,无论是室内还是室外,床上还是床下的。”

我笑笑,“您是老骥伏枥,我只不过是还想出来吃吃饭的老廉颇,你要是嫌不热闹,咱们就干脆别见了。”
他忙解释,口气中透着急急的无奈,“咳,我这也就是吃饭吃烦了,坐办公室也坐烦了,上班的时间太多,上女人的功夫太少!你如果只愿意出来吃东西喝咖啡也可以。唉,现在的女人都不愿意考虑我们男人的感受,也罢!”

我在电话这边笑着,“那么就金宝街的上井寿司可以吗?”
“可以可以。我今天晚上6点钟之后就没什么事情了,从王府井过来也就10分钟。”胡啸平约女人急切起来总像冲向战场,意淫一场战役一般可笑。

“七点到七点半吧,直接在餐厅里见好了。”我端着架子不紧不慢地说。
“行!那么你打扮漂亮点儿啊,到时见!”他挂了电话。

我笑笑,我们还真是在这寂寞城市里面相依为命呢----他何其孤单,竟然对着我这样无趣的女人妥协;我又何其无聊,竟然欲罢不能地挑逗一个肥胖的傻瓜。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12.11.2009 12:01
二十九

“Linda,你在哪儿呢?”是馨,离婚之后的她,怎么连声音也风骚了起来。

“哈,亲爱的,我在东单呢。”

“东单?东单哪里?!我刚在审美烫完头发,就在东四这边儿。”

“啊?是么,烫什么样儿的?”

“满头大波浪,一浪到底!”她笑起来。

“烫个一浪到底要多少银子?”我金牛座的病又犯了。

“720。”

“720?!”我惊呼。

“我有卡,打了折的,原价1300呢,我的发形师给高圆圆做过造型呢!”馨很得意。

“老大,高圆圆烫过你这一浪到底的造型吗?”我反问。

“怎么着,你对我这造型没信心?你现在在哪儿?我这就过来找你!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性感!”

我突然心底一抖,兴奋地说,“我在金宝街的上井寿司,你过来么?”

“成!你等着!正好我也没吃呢。”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12.11.2009 14:21
三十

我坐在上井餐厅的一角静静地喝着绿茶,悠然自得。窗外的北京华灯初上,好戏就要开场了吗?
小学班主任陈老师在20年前见我第一面的时候就说,“这孩子蔫儿坏”,她还真是眼光独到呢。

一个火红色的大美女由远及近地到了我面前,我故意先不抬头,任她身上的娇兰Instant Magic来势汹汹。

“性感女王,人间凶器,一浪到底。”我像跳华尔兹一样地切分了三个词,慢慢抬起头,脸上浮出笑容。

“怎么样,”她晃了一下脑袋,显然,一浪到底有点挡眼睛,“你说句公道话。”

值,太值了,”我真的爱馨的新感觉,尽管这一切总是夸张而无厘头,“我联系一下舒淇的经纪人,现在有个山寨的北京姑娘,芳龄四七,青出于蓝。”

“呸!”她把包往长椅子上一扔,开始脱外套,“提这倒霉岁数干吗?什么四七,你看我像四七的?我现在也就二八!”

馨的身材如今真是魔鬼了,当年她胖的时候大概没人意识到她胚子这么好,如今苗条下来了,三围却显然比一路柴火妞下来的选手显得凹凸有致-----层峦叠嶂,一浪到底。

“怎么今儿想起来一个人出来吃寿司了?我要不给你打这电话还不知道你也在东单呢!”她坐下来,翻开了菜单。

“我呀,”我自己又忍不住噗哧笑了,“我今儿是要见一男的。”

馨瞪大了杏眼,睫毛呼扇呼扇的,“怎么着,坑我当电灯泡来了?我可告诉你,现在我这风头,你可盖不住,小心我看上了直接把你墙角撬了。”

“哈哈哈哈,”我前仰后合,“那你麻利儿的,赶紧撬,但撬无妨!”

“嘿,”馨来劲了,“我瞧瞧!”她继续看着菜单,“他干吗的?多大岁数?什么时候到?怎么跟女人约会还迟到么?”

我正要介绍,胡啸平圆滚滚地映入眼帘,我对着馨眉毛一挑,“喏,来了。”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12.11.2009 21:18
本帖最后由 巧克力森林 于 12.11.2009 21:24 编辑

三十一

“Hello~Linda,”胡啸平用英语开了腔,嘴里叫着我的名字,眼睛带着脸已经转向了馨。
“Hi~"我也配合着,“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以前同事,冯雨馨,这位是....”
  我被打断,“Wow,雨馨很漂亮!”胡啸平说话突然像个台湾男人一样,手也握了过去。

馨瞟了我一眼,嘴角上扬,我听见她一反常态地用狐狸精一样的声音问道,“您怎么称呼?”
“噢,我嘛!”胡啸平不松手,也忘了坐下,像是被Instant Magic熏糊涂了,“敝人Johnson,Johnson Hu"。

“噢?”馨的杏眼放着电,“Mr. Hu(Who),nice to meet you!”

“你坐哪边?”我捣乱地问胡啸平。

“哦,”他陷入自己意淫出来的外交窘境,“坐瑾瑾旁边好了,呵呵。”他那眼睛盯着馨眉目传情,满是渴望谅解的期待。

馨绝对地通情达理,一脸关切俏皮地问,“Johnson你那衬衫扣子怎么了?”

胡啸平正要坐下,低头一看,自己的肚脐若隐若现,不过他久经沙场面不改色地落坐,“哦,没什么,让女孩子弄掉的。”

我几乎把茶喷了出来,呛了嗓子,馨倒是气场上势均力敌,“哦,是吧,胡先生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难免难免。”

馨的“善解人意”显然让胡啸平心花怒放------他大概从没指望一个风情万种的性感女人乖巧至此吧,于是他给脸上鼻梁地开了腔,“英俊不敢当,不过倒是有人说,像拔高了的田亮,缩水了的姚明。”
作者: lanxiaoduo    时间: 12.11.2009 23:20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姐你太幽默了哈哈哈哈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13.11.2009 02:13
三十二

寿司上得花团锦簇,胡啸平眉飞色舞地吹着牛,他今天的饭量很小,大部分注意力都在馨的身上。

“你怎么认识Linda的呢?”馨逗他玩。

“咳,我母亲的一个朋友是她母亲的朋友,你也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胡啸平仿佛很无奈。

“哎,”我插嘴,“咱们俩可没怎么着,别说得跟领了证儿了困在围城里头那么凄惨,您还是自由身呢,不耽误一见钟情啊!”

胡啸平倒也可爱,“咳,那你说,”他毫不掩饰地盯着馨,“我怎么老有种跟雨馨相见恨晚的感觉呢!”

“是吗?”馨脸上划过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不屑,但旋即满眼笑意,“胡先生跟我这么默契吗?”她又开始放电,“酒逢知己千杯少,等会儿饭后去我家坐坐如何?”

我有点意外,抬头看着她。

胡啸平忘情地咽了一口口水,像是被大馅饼砸得回光返照,“wow,我好荣幸!雨馨好直率!人生苦短,知己难觅!来,我以茶带酒,敬雨馨一杯!”

我也咽下一口无奈的口水------馨在闹什么。

不过如今,我常觉得难得糊涂,她是变了,不过作为朋友,我如何都是可以接受,无论是否理解。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13.11.2009 02:38
本帖最后由 巧克力森林 于 13.11.2009 03:00 编辑

三十三

说实话我觉得胡啸平是个孙子------他在奔赴“战场”之前,兴奋得简直忘乎所以,我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电灯泡,在此刻的他看来就是过了河便可拆除的拖累,他深情款款地为馨拉开了出租车的车门,回头还没忘记对着孤身站在大街上的我说,“瑾瑾,不好意思,我就不送你了,你回家路上小心点啊。对了,下次约会别戴眼镜了,你不戴眼镜漂亮得多!”他兀自对着我挤弄了个媚眼便匆匆把自己塞进车子,门干脆地关上,干柴烈火扬长而去。

我不知道为何,不想去坐地铁了。这一晚,北京一月零下十度的夜路,我想一个人慢慢散步,也许可以一直散回家,也许因为寒冷或者疲惫半途而废,那么到时候再随手打个车好了------放弃一样自讨苦吃的坚持是非常容易的。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13.11.2009 09:53
三十四

这似乎是我小时候时不时路过的街,这么多年,时过境迁,记忆的痕迹总要人用些力气在依稀里头辨认。有时候我想,我和我那些同龄的女子,那些最初的梦想是否如今也早已模糊,有些甚至已经支离破碎。

馨的短信进来,“这个泡发了的范伟真能吹牛,说自己没有想上的上不了,一次能做仨小时。”

一辆106路无轨电车空空地开过,我猜那大概已经是末班车,我的手指在寒风里回着短信,“带高危人群回家,注意消毒!”

她没再回复,我想她也许是顾不上回复。
有些淡淡的什么感觉,还是淡淡的回忆--------那个笑容纯真的胖胖的她,最初的她。
假如我是一个烟民,此刻我一定需要很多根烟。
而其实,我只是一个人,静静地走在我熟悉的儿时的街。

手机又响起,这一次真的想不出可能是谁,号码又是一长串。“喂?”我边走边问。

“Linda么?”一个男声。
“我是。你是?”我听不出来是谁,但好像又蛮熟悉。
“我是曹皓。”
我反应过来了------曹耗子,Betty的男友。
“你现在说话方便吗?”他轻轻地问,语气和Betty如出一辙。
我的手很快被冻得开始发麻,“方便方便,”我惯性地回答,“你还好吗?”我和他之间似乎总是很熟悉,却没什么话可说。

“嗯。”他简单地回应了一声。

之后是许多秒的沉默,我依然在走着,前面已经是平安大街。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我问,换了一只手。

他哭了,“Betty自杀了。”

我好像是走着走着,轻轻地站住了。

我停在平安大街的十字路口,怎么没有万分惊讶,怎么没有要他重复他的话。

“我没想到,”他泣不成声,“真的没想到。”

我没有什么问题想问他-----什么时候发生的,怎么样发生的。

我只是忍不住眼泪,在这零下十度的街。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13.11.2009 10:11
三十五

这一夜,我没有回家。
沿着平安大街一直走,一直走,到了后海,我的全身冰冷,眼泪像一层冰雾铺在脸上。
我是该找一家还亮着灯的酒吧,我是该喝些什么。

Betty,我是爱你的。
我也是懂你的。

心底浮起这么多话,眼泪停不住。
我竟然再没有机会告诉你,那天的所有话,都是我违心的。
我看见你的伤口,不停流血,我止不住那血,于是我用那些话麻醉你。

是的,他不必告诉我你最后的话。
我是明白的,这一段,耗尽了你所有的信仰。
如果你已经觉得生活在妥协里悲哀得窒息,离开又有何不可。

我只是,恨我自己。
我只是,舍不得你。
你这任性的姑娘。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13.11.2009 10:32
三十六

醒来时,我看见敏敏的微笑,“亲爱的”,我的“崔太”果然良家。

头很疼,似乎还有些发烧,很想看手机,只有母亲一条短信,“夜不归宿,你行!:)”

这是我第一次来敏敏的小家,竟然是这样发生的-----她和她“胖胖的憨厚实用“的老公把烂醉的我从酒吧里面运回了他们的二人世界。据说,当时翻我手机的酒吧女老板没有选择“老妈”或是“小姨”,而是打给了“闺蜜”里面代号“No.1”的刘敏。

女人是懂女人的。

她甚至没有打给,还在我手机里面的叫作“老公”的那个号码。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13.11.2009 11:04
三十七

敏敏其实向来不是话很多的选手,她总是暖暖柔柔地笑着-----一切烦恼都可融化。
然而今天的我,只要还存着意识,就只觉得失魂落魄。

她递过一杯温水,里面放了蜂蜜。冬日的暖阳映射在这纯白的陶瓷杯子上,杯子泛着漂亮的光。
“等会儿吃了早饭之后,再把感冒药和退烧药吃了,你下午就踏踏实实跟这儿睡觉,晚上吃了饭再走。要是阿姨放心,回头就在我这儿多养两天。”她坐在床边,离我这么近,只是全心全意地照顾我,什么都不问。

我依然显得有些恍惚,慢慢地喝着这杯蜂蜜水,我能感觉到这温暖的水流进我的身体,爱抚着我的心痛。

“晚上想吃什么呢?我等会儿就去买菜,今儿可是专门为了你请了一天假啊,可得充分利用,来桌国宴!”敏敏似乎想用她的兴致勃勃转移我的注意力,一如我那天说要带着伤心的Betty找艳遇。

我抬起头,对着眼前的她哆哆嗦嗦地哭起来,“Betty死了,我觉得我活着其实也挺没劲的。”然后我也就说不下去了,她接过我的杯子,我开始像个孩子一样用双手捂着脸呜呜呜地哭起来,停不了。

她也不说什么,用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后背,就这么让我一直哭,一直哭。
过了一会儿,她用一个食指轻轻点了一下我的手背,我抬起脸看着她,她开始对我微笑,“哪天你突然要闪电结婚,请先帮我找一个好男人,别一个人去幸福不理人........"

她给了我一个拥抱。
她比我幸运,我欠了Betty一个拥抱,终生无法释怀。
她一定也要告诉我,她不会舍得我做傻事的。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13.11.2009 11:15
本帖最后由 巧克力森林 于 15.11.2009 10:09 编辑

三十八

“顾瑾瑾!”胡啸平气急败坏,“你那个朋友冯雨馨是不是精神病?!我操,我他妈从没见过这么婊子的婊子!我操!......”

连骂人也要这么自我陶醉吗?

我耐心地等着他停下来的一刻,如此过了半分钟,滔滔不绝地他开始喘气,怒不可遏。

“怎么呢?”我淡淡地问,“什么东西不是物以类聚呢?包括婊子吧?呵呵,我的朋友当然都如此。来,说说看,她怎么得罪你了?”

“她!”胡啸平似乎拼命压抑着自己的耿耿于怀,欲言又止,“操,她他妈的这个婊子估计回头要跟你添油加醋地炫耀呢,你别听她满嘴喷粪地胡扯!顾瑾瑾我告诉你,你这个骚货朋友的人品很有问题!操,我要不是看你的面子,看你妈的朋友诸葛阿姨的面子,我操,我绝对不会跟她客气。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你听了什么都不要以讹传讹!我可告诉你!”

他啪地挂了电话。
作者: krislee    时间: 13.11.2009 14:05
故事有一个 小小的高潮了。。。。
作者: lanxiaoduo    时间: 13.11.2009 21:22
姐~~我那么爱你挖哈哈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15.11.2009 11:55
三十九

这是久违的一个春节,在国外的春节过了4个,没有和母亲一起的春节则更多,7个。
母亲每天收很多年货礼物回来,她时不时自满地对我说,“怎么样,这么多人关心你老妈,人缘儿好吧?”
我会心地笑----拥有她,我是升天的鸡犬。

我问她,“亲爱的,我该送你什么年货呢?”
她眉目传情,“你回家就是最好的年货。对了,下午你去给我跑趟腿去301那边儿给诸葛阿姨送年货。”
我点点头----我们家的姑娘从来都是当儿子使唤。也怪我自己没本事,一把年纪还是没勾搭到劳动力,只有心底咽下苦水,默默对着老妈毫不体贴地码在阳台上的大米袋子和水果箱子叹气。

母亲一生好强,相应的代价便是她不得不学会坚强。我不仅仅是如今在她“事业有成”之后跟着升天的鸡犬,也曾经是多年以来她殃及的池鱼。我有很多很多角色,有时候是她的“倒霉孩子”,有时候是扛大米的民工,有时候是她跟男友摔了电话之后的出气筒,也有时候,是她抱在怀里哭泣的大抱枕,或是,刺痛她心灵的钢针,抛弃她灵魂的白眼狼。

12岁收到那一个水晶节拍器之后的生活并不晶莹剔透,相反却是在阴天一般的灰暗里漂泊。
很多年,我们各自孤独。相爱,却也互相伤害。
好在终于,如今的我已经学会懂得尊重她的选择,也记得常常牵着她的手一前一后地过马路。
竟然轻轻一跃,跳过了所有误会还有那深深一道代沟。

她常常在我成年之后,拉我一起去看爱情电影,一起哭得稀里哗啦,再找我一起探讨那些女人话题,那些永远没有答案的全世界女人都放不下的彷徨。

她写blog,谈她对爱情的理解,一生的遗憾。
她总是对我说,遇到自己的真爱一定要勇敢,否则会后悔一生。

可是事实是,我连在她面前承认自己一个心结,都力不从心。
如她很多年前所云,“随了你那个三脚踢不出一个屁的爹了!”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15.11.2009 12:42
本帖最后由 巧克力森林 于 15.11.2009 12:45 编辑

四十

我开着车从东二环出来,午后的阳光不错,工作日里或许只有这个时段还有希望不被塞在车海里。选了长安街,很保守也很省心的一条路线。像每个local一样听97.4,虽然当年常听的时段总是深夜。这一天,有人发短信很怀旧地点了首万芳的《试着了解》,“你的喜悲若不要我陪,告诉我,我试着了解,最怕寂寞子夜,我想到我们之间,迟迟无法入睡......”

我断定这条信息是女人发的。

几天前,他写了封简短的电子邮件过来。他下一程的方向终于有了结果,剑桥。
值得恭喜。

他是德国的过客,我也是。
我们是彼此的过客。

记得当年买第一辆车的时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开车带着母亲在长安街看夜景。母亲当时笑着说,“这世界上唯一愿意坐你的车的人就是我了,我可是舍命陪君子啊!”之后,我们一路平安,车屁股晚节不保地撞在小区楼下的树上。

母亲却依旧笑着说,“不错,俩女人,挺潇洒。”

我分明记得她当年的口吻,“女人一生,坐在自己爱的男人身边一路看风景最幸福,无论是开宝马还是蹬三轮儿。”

现实让她改了口。

我还分明记得,他曾经抱着我说,“有一天我们安定下来了,我就开车带着你,我们把欧洲玩一遍!”
我淫荡地缠着他的脖子回答,“好啊,随时停车,满世界做爱!”
他很惊讶我的生猛言论,不敢相认。
我清楚记得那一刻自己得逞之后的得意洋洋----没错,我就是他的婊子,就是他的玩具,就是他的战俘。

这一刻,我安静地行驶在我的城市。
我是这里的过客。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18.11.2009 12:25
本帖最后由 巧克力森林 于 18.11.2009 12:33 编辑

四十一

手机响起,是馨。
我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四处张望,担心有警察----我是该买耳机了。
“瑾瑾,”她气若游丝,“你在哪里?”

又一个红灯,我这一次不够敏感,“我开车呢,在海淀呢,怎么着?”
“我在家。”
“哦。”我还是东张西望。
“瑾瑾,你能送我去医院吗?”她用力地说。

我愣了一下,有点回过神来,“医院?”
“我烧得不行了。”
“你等一下,让我把车停下。”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18.11.2009 12:47
本帖最后由 巧克力森林 于 18.11.2009 12:49 编辑

四十二

匆匆给诸葛阿姨扔下年货,“二哥”帮我把一切搬上楼。那个曾经和我是邻居,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因为一个眼神的交汇也要彼此低头的俊俏少年,如今已经是当了爸爸的发福中年。他试着与我寒暄,并不知道我的心不在焉出于急着送高烧40度已经3天的馨去医院,他甚至因此显得略微失落。我推脱了诸葛阿姨留我吃饭的好意匆匆转身,他轻轻地叫我,“瑾瑾。”

我回头,他的笑容依稀让人熟悉,“你以后都留在国内么?”
我点了点头。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我却不能等待。

似乎我从来没有给过“二哥”任何耐心。他总是按部就班稳健地走着他的路,而我却一定要做一只青蛙,就算到不了大江到不了大海,也至少知道另外一个井里是什么样子。

每走完一程换完一个国家再回到北京的时候,总有机会和他不期而遇一场。
我也记得他的妈妈通过我的妈妈告诉我他是喜欢我的,而我也一层层转告了我的谢绝。
我承认他的俊朗,他的稳健,他的温情。
只是,年轻的时候,我不懂选择。
作者: atlaslijun    时间: 18.11.2009 12:48
呵呵,改了。
作者: atlaslijun    时间: 18.11.2009 12:50
这个姑娘的生活里难道不会有一丝阳光吗?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18.11.2009 13:25
本帖最后由 巧克力森林 于 18.11.2009 13:46 编辑

四十三

馨离婚之后独自住在一套出租的公寓里,其实我知道她直到现在也还没有告诉父母自己离婚的消息。逢年过节,这套小小的公寓都是她所谓的“婆家”,她独自舔舐伤口的角落。

她佝偻着腰很久之后才开了门,整个人已经有些虚脱,我赶紧扶着她,连自己的外套也来不及脱。我想扶她回到床上,却发现她的床已经从床单到被罩全部湿透,“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我问。

苍白的她浑身哆嗦,“我不知道,瑾瑾,你快送我去医院。”

这一天是年二十八,医院似乎从来不会因为人类自创的各种节日而乱了节奏。我不能忍受三甲医院的人山人海,直接开去了中日友好的国际诊疗。

馨的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尿路感染上行造成的急性肾炎。右侧的肾已经肿大,不过医生说,“女同志这种情况很常见,这也不是什么大病,有一个月就全好了。“

我跟着推她的车进了病房,另外两张床一个日本模样的年轻女孩和一个白人老太。

馨的手臂上开始插了管子,各种液体一袋袋地吊了下去。她静静地睡了,眉头却似乎没能全然舒展开来。
我轻轻地起身,开始整理她的柜子,把一些衣物放进去,又盘算着再来该买些什么。
房间里面很安静,下午的阳光暖暖地洒进来。
白人老太开始跟我说话,我从她说英语的口音里面听出些眉目,便问,“您是德国人吗?”
她很惊讶,点点头,“您怎么猜到?”
“我在德国待了几年呢。”我微笑着回答。
她欣喜地问,“那您说德语吗?”
我也对着她笑,“一点点。”
我们开始轻轻地聊了起来,我坐在她的床和馨的床之间。突然发现这一刻,她们很需要我,而我也很享受就这样陪在她们身边的时刻。
年轻女孩似乎已经恢复了大半,经常笑眯眯自己推着输液架子到走廊里面去散步和打电话,听语言果然是日本人。

馨在输掉一大袋液体之后开始好了一些,她睁开眼睛,我问她,“晚上想吃点什么呢?"
"哦,”她没有输液的那只手拉住了我的,“医院有什么就跟着吃得了。你早点回去陪你妈吧。”
我看见她的嘴唇全部烧破了,打算给她出去买个润唇膏,“我跟她说了,她让我先陪着你。等一下我去旁边那个华堂给你买点水果,你想想,还想要什么?”
“没什么,”她看着我,像个满足的孩子一样笑着,“你买什么我吃什么。”
我心底又涌出很多对她的心疼,“你喝水吗?我给你倒点儿?”
她点点头。
我起身把她的床头调高,她虚弱地靠在床头,我又帮她多垫了一个枕头,她接过水,喝了一口,“操,我这次辉煌谢幕了。”

这是我第一次听她说脏话,她一定有许多话要说。
作者: WunderBen    时间: 18.11.2009 15:05
本帖最后由 WunderBen 于 18.11.2009 15:33 编辑

“操,我这次辉煌谢幕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喜欢这句话,喜欢你的文字的感觉,呵呵。

我今天才看到,原来巧克力是妹妹,好像很有生活……

所有人都有两面——“衣冠”和“禽兽”,或对别人,或对自己。
作者: lanxiaoduo    时间: 18.11.2009 19:28
姐~可以出书了~
作者: atlaslijun    时间: 18.11.2009 19:54
“操,我这次辉煌谢幕了。”
确实读着很有感觉。好有人生感悟啊。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19.11.2009 21:30
四十四

我握着馨的手,看着憔悴的她,她的嘴唇在杯子边缘留下血痕。我知道该陪着她倾听,佯装顽强和幽默的她其实太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但是我更想快点买好一切东西再回到她的身边。最近我承认自己很脆弱,多少阳光也不够取暖。这样一个大年二十八,四处是热闹与喜庆,而我只是要穿过这快乐的人潮,给我的女友买一个润唇膏。

我又流泪了,这一年,我很怕我的任何一个朋友感到孤单无助,却发现,我站在这人潮里面,一样孤单无助。

不争气地再次想到他。这一年的春节,谁在努力把寂寞从他身边推开。
我终于相信,如果有这样一个女人愿意全心全意这样努力我便有希望战胜那点占有欲吧。
只是希望,他不会在异乡一个人生病或者忧郁。
为此,我愿意对任何一个给他温暖的体温心怀感激。

再回来的时候,两个护士正拖着馨换衣服,她再次把自己的病号服和所有的床单被罩湿透。“他妈的我又烧起来了,”她佝偻着腰满口粗话却摆脱不掉气若游丝,跌跌撞撞回到床上躺下,她喘着气,晃晃悠悠地抬起头,“瑾瑾,我想洗脸。”

我点点头,马上拿毛巾去沾了温水回来帮她一点点地擦,她开始隐隐地哭,眼泪顺着眼角不停地掉,我却就当没看见,继续帮她擦,却分明擦不干净。馨自己拿过毛巾,“瑾瑾,你知道我怎么会这样的吗?”

我尴尬地笑笑,房间里面说汉语的只剩下我们两个,“亲爱的,什么原因重要吗?”
“呵呵,”她似乎要开始拿自己开刀了,“操的!”她又力不从心地喘着,“操,整晚上都在操!你操我操你,大家互相操来操去!他妈的直接操进医院!!!”

“别说了别说了,”我开始把超市的袋子放到她眼前,她倒也就停下来兴致勃勃地翻看,“操,给我买Age Defying的洗面奶,我那么老了?!嗯,这个润唇膏我喜欢,”她立即掏出来开始涂,我看见那本来平滑的表面被划出沟壑,带着血痕,“这个萝卜泡菜不错”,她似乎来了胃口,“瑾瑾你去给我打点粥回来。”

我点点头起身,看见旁边的德国老太若有所思地看着已经暗下来的窗外,于是我问她,“您要我带点什么回来吗?”

她转过头看着我,露出笑容,“不用,不过谢谢你。”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20.11.2009 10:41
四十五

馨的体温终于稳定了下来,但是依然低烧在38度上下。她吃过晚饭之后她嘱咐我早点回家之后便再次睡去,像个累坏了的孩子。我打算继续坐一会儿,虽然说不上来哪里有些不放心。

馨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我不假思索地拿起来朝门外走,想让她安静地休息一下。来电显示的人名叫“hkx“,我到了走廊上,迟疑了一下,接了起来,“喂?”

“宝贝儿!”那边一个男人不由分说地热络起来,“你病了哦!怎么样好点吗?前几天我真的不在北京,真的不在,你不信的话打电话给上次跟我们一起3P的“雷鸣”可以证明!“

我有些震惊,但没出声。

“宝贝儿!”男人继续,“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了!回头我一定好好补偿你啊!不过你怎么会发炎的呢?我跟其他女人一起她们都没事儿,怎么你这么‘柔弱’啊?呵呵,你看着可久经沙场的啊!是不是有什么那方面的病史一直没告诉我啊?”

我忘记了自己拿着的是馨的电话,破口大骂,“你他妈的说的还是人话吗?”

“宝贝儿,宝贝儿,”男人在那一头继续着嬉皮笑脸,“哎呦,干吗那么生气呢,我也就是随便问问。你要是有什么病史的话可得告诉我哦!当然,我也从来都戴套的,我可是什么问题都没有的!”

“你能不能对她有点最基本的尊重?!最基本的尊重!”我开始喊起来。

那边愣了一下,“谁?她?”

“我说你他妈能不能对我女友,对我这个差点毁了的女人有一点起码的尊重?他妈的你的世界是不是就是操来操去?操来操去?我操你妈!!!”

电话那边沉默了,挂了。

我歇斯底里,怒不可遏,掏出自己的手机,开始复制这个hkx的电话号码,竟然还是个香港号码,我拨了这个号码,正要追过去骂,发现自己的手机上面显示,“徐耀师哥”。
作者: WunderBen    时间: 20.11.2009 11:19
这个冲突设计的很好哈。我喜欢。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21.11.2009 15:00
四十六


我关了手机。

走廊很安静。

我刚刚骂得那样歇斯底里。

我不知道是否甚至连病房里的馨也可以听见。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这世界小得很不道德。

德国老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面前,她仿佛是在一直散步。她问,“您还好吗?”

我看着她,有些恍惚,一言难尽。

“是跟男朋友吵架了吗?”她笑着问,声音轻轻慢慢的。

我摇摇头,非常无奈,思绪一片混乱,我能对她说些什么呢?

“真想不到在这里还会遇到一个说德语的人。”她继续说着,“我丈夫去世6年了,如果还活着的话,今年是我们结婚50周年了。”

我不说话,是否显得太不礼貌了。

“他临走的那一段,我一直在照顾他。”她还是想倾诉,“其实我们每个晚上睡觉前都对彼此说‘晚安’,但是那个晚上呢,他突然要跟我握握手,对我说‘亲爱的,我很累了,晚安。’,第二天早上,我发现,他已经走了。”

我看着她,半生情缘,风烛残年。

她又问我,“你喜欢读诗吗?”并不等我回答,“你读Erich Fried的诗吗?”

我摇头。

“我读一首给你吧。”她轻轻地说。

我点头,她便开始挽着我在走廊里面一起散步。

“Es ist Unsinn
sagt die Vernunft
Es ist was es ist
sagt die Liebe

Es ist Unglück
sagt die Berechnung
Es ist nichts als Schmerz
sagt die Angst
Es ist aussichtslos
sagt die Einsicht
Es ist was es ist
sagt die Liebe

Es ist lächerlich
sagt der Stolz
Es ist leichtsinnig
sagt die Vorsicht
Es ist unmöglich
sagt die Erfahrung
Es ist was es ist
sagt die Liebe”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23.11.2009 13:51
四十七

大年二十九了。

准备早餐的时候看窗外的风刮得放肆,母亲却依然准备上班。她这么多年的风雨无阻令我敬畏-----不是每个人都能在职业生涯里面成功地给自己培养出一份强迫症的。

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这么多年来总是“扑朔迷离”----有时候是无话不说的闺蜜,又有时候,譬如这种时候,俨然成了“乱伦”的夫妻档----我那雄心勃勃叱咤风云的母亲“相公”就要出门去,我这“三脚踢不出一个屁”的闺女“娘子”在家柔情似水地煮着米粥、依依不舍地递给她外套、再望眼欲穿地等她回家。

坏天气总让我想起德国的冬天,这大概是留学的后遗症。
那个时候,这种天气,如果不需要去上课,我便哪里都不去,哪怕冰箱里面弹尽粮绝。
除非,是他要来了。
我总是冲出门去。
在等他的分分秒秒之间,站在寒风里埋在阴霾中只剩一样本事----心花怒放地色盲------天不是灰的而是蓝的,光线不是暗的而是亮的。川流不息的人群只是布景,只为了让我知道,我爱上了一个人,一个让我可以一眼看见的人。

我们总是在车站接吻,旁若无人。
广播里面生硬的德语变成我心灵蜜月里的音乐。

有时候我会斜眼看看火车站的大钟,要是这一秒钟一切停驻万物变成化石,我们两个将是吻成一体的一颗心呢!

此刻,我坐下来,打开电脑,想要给他写一封信。
给他写信,这是我取暖的方式。

“亲爱的,

   你好吗?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看到这封信。
   你那里天气如何?
   你睡得好吗?
  明天除夕了,你去哪里蹭饭吗?......”
   
   信写得异常干瘪。
   我老泪纵横。
  
   手机上收了一条短信,是胡啸平,“美女,晚上有时间吗?”
   我仿佛回过了些神,看着眼前的邮件问自己,“写到这里,点击发送吗?”
   再写下去也还是继续干瘪,我那几十公斤的深情,仿佛已然被时间和距离榨去了不少水分。
   这几天甚至没能梦见他。
   我开始想努力回忆他,那天那个路人甲的古龙水和他的是同一款吗?
   我是不是该去买一瓶一样的,每天涂在自己耳畔。
   
   点击发送,我站起身,中午前应该赶到医院去陪馨。
   喝一口水,拿起手机,回复胡啸平,“请不要给婊子发群发短信息。”
   Einfach gesendet.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23.11.2009 14:47
本帖最后由 巧克力森林 于 23.11.2009 14:51 编辑

四十八

  胡啸平直接把电话打了过来,“瑾瑾,还生气呢?”
  我回答,“没有啊,不是马上给你回短信了吗?”
“上次是我一时激动,讲话太不客气了,我很抱歉!”胡啸平的道歉,从语气上听着倒像拿着奖杯的获奖感言,气宇轩昂。
“呵呵,”我笑笑,“没什么没什么。”
“其实呢,你们也不必太内疚。”胡啸平果然是自恋的天才,“我也不会很计较,我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吗?”
“什么时候轮到我内疚了?”我反问,“我有什么好内疚的?”
“哦,”胡啸平总是根本不在乎对方在说什么,他继续单口相声,“总之真的没关系,对了,哦,那个冯雨馨,唔,她忙什么呢?”

  我有点迟疑,“哦,她还好。”
“唔,是吧。”胡啸平很简短。
“怎么?”
“唔,没什么,”胡啸平的声音听着有点支吾,“哦,那个,她放假了没有?”
  我没说话。
“喂?瑾瑾,哦,你晚上有时间吗?”
  我没了耐心,“胡啸平,你到底想干吗?”
“哦,”他笑起来,“哎呀能干吗,就是约美女吃吃饭聊聊天嘛!”
“我前天已经去过诸葛阿姨那里了,事情都掰开了说了,咱们俩以后不用约了。”
“咳,”他无奈,“我不是那个意思。瑾瑾,咱们也都是过来人,买卖不成仁义在,你也不用这么耿耿于怀吧?”
“我耿耿于怀?!”胡啸平真是令我赞叹,“你有什么值得我耿耿于怀啊?”
“咳,没关系,女人都如此,自尊心太强,尤其你们这些高龄的。”他真是“善解人意”,一如既往。
  我叹了口气,声音分贝提高,“胡啸平,你到底想干吗?”
“咳,”他又竟然不紧不慢了,“那个冯雨馨的电话多少?”
“你干吗?”我敌意地问。
“唔,上次我一激动,把她号码给删了,要不,你再给我一遍?”
“你找她干什么?”我审问。
“咳,瑾瑾,你说我能干吗?咱们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咱们俩买卖不成仁义在对不对,你赶紧把号码给我。”胡啸平不理解我的对立情绪。
“她现在不接电话。”我自作主张。
“什么?!”胡啸平很诧异,“瑾瑾,人家接不接电话,接不接我的电话,你现在就知道?”
“她最近不在北京。”我撒谎。
“呵呵,瑾瑾,”胡啸平在电话那头嘴角上扬,“她人在不在北京有什么关系?我要的只是电话号码而已。”
“你能不能别跟只臭虫一样?!”
  我直接把电话挂了。

  胡啸平不依不饶地继续拨我的电话。
  只是没人接。
 
  开车出去,我找了一家花店。我不喜欢医院门口的那些花,也漂亮,但是大多刻意,拿出来总像是在提醒收花的人是个病人。
  我只买了一枝红玫瑰。
  
   馨这一天已经彻底退烧了,她给我看体温记录单,我看见那“下坡路”之后的“平板路”感到十分欣慰,“平淡”的人生果然幸福。
  
   德国老太早上已经出院,我才想起,竟然没有记住她的名字,她本来是说了一个很长的名字,我并没听清,后来也没有认真去询问。
   我们一起说了那么多话,她挽着读了那么好一首诗,我竟然没有想过该记住她的名字并在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打个说出姓名的招呼。

   这就是一面之交,无论是否投缘,没有“再见”。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23.11.2009 15:26
四十九

馨的手机又响了,我的神经跟着紧张了起来,却不敢当着她的面去拿她的电话。
她舍不得放下玫瑰花,一边摆弄着,一边用一只手拿起身边的电话,“喂,妈!嗯,我挺好的,就是忙,不能跟您多说,对,咳,每年不是都这样么,他们家年夜饭讲究多人口又多,今儿忙完了明儿还得忙一白天呢。嗯,成,成,我初二回家。那明儿我再给您打电话!”

我松了口气,回过神来,又忍不住问,“你妈每次打电话都不问铁裤衩哪儿去了?”
馨叹了口气,“如果电话打到铁裤衩家里,他会转告我。”
“那,”我欲言又止,换了话题,“我妈说了,三十到我家去过。我明天下午过来接你。”
馨看着我露出感激的笑容,“不用了,说真的,今年我就算不住院,也想一个人过年呢。”
“为什么?”我不解。
“咳,”她自嘲地笑笑,“其实以前每年都把自己累个半死,结果也没觉得多幸福。今年一个人好好清静清静,也不错。”
“那哪儿成啊,我回家怎么跟我妈交待啊?她就等着给你包饺子呢!”我不甘心。
消瘦的馨伸出手拉我坐在她身边,“瑾瑾,你可能还是没理解我,这些年咱们俩的路也很不一样。我真的太想过一个属于自己的清静的年了。”她的表情很恬静,像是很诚实地说着心里话。
我心底又开始难受,一时也想不出该不该坚持拉她,“你先想想,这两天在医院不是够清静了么?明儿反正我还来,你再决定要不要跟我回去,怎么样?”我对着她笑。

她也笑着点头,但我分明知道,这姑娘是在敷衍我。
我有预感,她不会跟我走。
作者: atlaslijun    时间: 23.11.2009 17:11
“我终于相信,如果有这样一个女人愿意全心全意这样努力我便有希望战胜那点占有欲吧。
只是希望,他不会在异乡一个人生病或者忧郁。”
“为此,我愿意对任何一个给他温暖的体温心怀感激。”

对一个人的爱,能爱到这样无私吗?父母亲情除外,恋人的感情仿佛都是自私的占有吧。
瑾瑾,你很伟大,但爱的很辛苦。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26.11.2009 22:47
本帖最后由 巧克力森林 于 29.11.2009 19:29 编辑

五十



年三十。



“春”之前的最后一天,艳阳高照。

母亲一大早便开始打扫卫生----我的工作质量在她看来“实在不敢恭维”。



于是,

“你这回头嫁人可真够婆家受的,”说着说着,窗明了。

“嫁不出去也不抓紧锻炼家务!”,说着说着,几净了。



我一边当着助手一边嬉皮笑脸地哄着她,“不是说有本事的妈都得忍受窝囊废的孩子嘛?您怎么忍不了呢?”
母亲听了一笑,“呦,现在你脾气这么好了?不像以前了,一说你找对象的事儿你就卜卜楞楞的了?”
我没脾气地笑笑,我并不是被男人或爱情抛弃,而是被自己爱的信念抛弃。但凡在释然之后变得无所谓的人,总显得格外“随和”。
可惜的是,我并不太相信自己已经欣欣然,心底分明还是有不少苦楚掬在一起,非常不适。


“你今儿早点去把雨馨接回来。”母亲环顾四周验收合格之后吩咐道,“早去早回,我包饺子等你擀皮儿呢。”
我点点头,一看表已经小半晌,匆匆拿了自己的外套和车钥匙,母亲又嘱咐道,“要不要多拿一件大衣给雨馨?”
我想了想说“也好”,虽然馨身边已经有一件很厚的大衣,但再拿一件就万无一失了。安全感就是要这么“绝对”,甚至“绝对“到一种多余的地步。

街上的人和车都少了,我的心也有些空荡,不知道他现在起床了吗?看到我的信了吗?

医院的停车场多少有些冷清,毕竟是春节,终归不一样了。
我拎上大衣朝住院区走去,中午很暖,连风也没有。

日本女孩在走廊里面打着电话,看见我来了,甜甜地笑,我也微笑着点点头,正要推门进病房,女孩对我使了个眼色,似乎在表示“不要”,我不确定日本人的表情,想用英语慢慢问她,只见她依然笑眯眯的,用手指放在嘴边,“嘘!”
作者: lanxiaoduo    时间: 27.11.2009 20:30
有点悲。突然不想再看了。怕自己难过。
作者: atlaslijun    时间: 28.11.2009 12:13
文学作品就是要你难过的.看吧.听过瘾的
作者: taohui    时间: 29.11.2009 16:13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29.11.2009 18:24
本帖最后由 巧克力森林 于 29.11.2009 18:25 编辑

五十一

门里面那侧有人在说话,好像还是个男人,再仔细听听,是“铁裤衩”----馨的前夫。

不知道他此刻为何会在这里,但是见女友的前夫对我来说终归是一件有点尴尬的事情。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想退去什么地方回避一下。

我朝门外走去,想去晒晒太阳,低头给馨发一条短信,“亲爱的,我就在外面散步。”

没多久馨的短信进来了,内容写得很平静,“没事儿,我跟他说说过年回门的事。等一下完事我叫你。”

我站在院子里,看完了短信却不想把手机放下,有意无意地开始翻以前的短信,这部Nokia里面不知不觉已经堆了1000多条短信,有一个我专门设的文件夹里面全是当初和他的英文短信。他在德国签的手机没有办法输入或是显示汉语,短信息的费率也很高,我们之间如今留在手机里面的回忆因此少得可怜,甜蜜的母语更不会出现在这里,这里有的,只是“我半小时之后到车站”“别忘了充电器”“车要晚点一小时”这类辗转在途中的相互通知。

我努力想翻出哪怕一条什么以证明我爱过,如果爱可以通过短信息的内容或是漂亮的字眼来证明。
有点沮丧,因为徒劳无功。

正感慨着,手机又响了,又是一长串号码,预感是国外来的,会是他吗?
“喂?”我接得这样小心翼翼,一声回答,这样温柔。
“瑾瑾,”声音令我失望了,“我是曹皓,你现在讲话方便伐?”
“哦,怎么是你?”
“哦,”我的回答令曹耗子确信自己在Betty的女友面前永世不得翻身,“瑾瑾,很不好意思打扰你,我想来想去,年初一打给你更不得体。”
“还好,什么事呢?”我有些无奈,不要遇到铁裤衩,却还是要接曹耗子的电话。
“我下周回上海了,Betty的葬礼,想问你要过来吗?”他轻轻地问。
“她父母已经知道了?”我问。
“嗯,知道了。”
“连原因也知道了?”我不客气地问。
“哦,这个么,”曹耗子分明很尴尬,“讲是车祸意外。”
  我沉默。
“瑾瑾,我没有别的意思,完全不是要推卸自己的责任。只是我希望以后还照顾她的父母,不希望他们和我断交。你能理解吗?”
 我轻轻叹了口气,“嗯,葬礼具体是哪一天?”
“哦,年初九,龙华殡仪馆。你如果来的话,我大后天到了国内再打电话给你告诉你具体信息。”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好的,我知道了。我会来的。那么我等你电话。”
“好的。”曹耗子没了话。
  两个人都沉默。
  我又问,“你还好吗?”
“我还好,”他自欺欺人地回答,声音透着疲惫和沙哑,“瑾瑾,我现在什么也不想解释了。什么都无法挽回了。其实我是很爱Betty的。”
  我还是沉默。
“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了。北京那边天气还好吧?提前给你和家人拜年了。我回头再打电话给你。”
“好。”我竟然忘了客气地说些什么。
   电话挂了,我在暖暖的太阳底下发呆,冬天的空气终归冷清,我的眼前仿佛出现Betty穿着三点式在西班牙夏日的海滩上对举着相机的我笑着娇嗲,“Linda,帮我拍一张色诱的!”
   她真的已经消失了吗?还是就要回来了?
   我的眼前出现一个人,一个男人,真实的男人----胡啸平,西服革履,油头粉面,手握一束红玫瑰。
作者: 巫山    时间: 29.11.2009 19:20
我没脾气地笑笑,我并不是被男人或爱情抛弃,而是被自己爱的信念抛弃。但凡在释然之后变得无所谓的人,总显得格外“随和”。

可惜的是,我并不太相信自己已经欣欣然,心底分明还是有不少苦楚掬在一起,非常不适。

巧克力森林 发表于 26.11.2009 22:47


能够信仰绝对是一种幸福,被信念抛弃的人流离失所,宿命般注定流浪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30.11.2009 08:54
五十二

“呦!瑾瑾!”胡啸平今天的眼神儿不错,神清气爽地朝我走了过来,“你怎么在这儿?”
我心底飞速转悠一圈,料想他也是冲着馨来的,淡淡一笑,“这问题咱俩该谁问谁啊?”
“嗨!”胡啸平又来劲了,“我早说了,咱们俩买卖不成仁义在,”他轻轻晃了晃手里的玫瑰,“要不,你先挑一枝,大过年的,每个女人都该有花!”
 我噗嗤笑了----三十好几的男人这么说话,真是“可爱”极了。
“不用了,”我昂着脖子,用一种不屑的姿态逗他玩儿,“说说吧,你怎么找到这儿的,大年三十儿来给‘婊子’送玫瑰花,你可真是好男人!”
   胡啸平整个人看着心情好极了,毫不动怒,“咳,你还耿耿于怀我那句气话哪?瑾瑾,何必跟我一般见识哪?不过,”他洋洋自得地说,“你当初死活不帮我,我只好到移动营业厅打印了所有的通话记录,挨个找才找到雨馨的,可找了半天!功夫不负有心人!”
   我又噗嗤笑了,“您今天这身儿扮相也没少下功夫吧?”
“瑾瑾,你可别误会,我今天这么风度翩翩那也是因为答应帮雨馨一个忙。通常来说,才华横溢的男人不需要过于追逐肤浅的外表!”
   我皱着眉头听得牙疼,真不知道他少自我标榜两句能死么,我继续扬着脖子,“好好好,你们俩的事儿我不掺和,不过您先别过去,她那边儿还有一个探视的朋友没出来呢!”
   胡啸平一脸兴奋,一只手不由分说地抓起我的右手,“什么探视的,我就是赶时间堵这个探视的,不就是她前夫么!走!你跟我一起去!”
作者: 巧克力森林    时间: 7.12.2009 18:13
本帖最后由 巧克力森林 于 7.12.2009 18:42 编辑

五十三

胡啸平矮胖的身躯带我风驰电掣地冲进住院部的走廊,这气势实在令人刮目相看。他急匆匆地一边前进一边问着我方向,我追在后面忙不迭地回答着“左,二楼,往右”,包裹着他的肥硕的高级风衣此刻看上去像黑社会老大御用裁缝的作品,只是显然这作品离地面很近,一出溜到了病房门口,他倏地停住,回过头,肃穆庄严地看着我,分明是怕我不会意地画蛇添足道“没什么事的话你不用插嘴”。我无奈地点点头,十分“配合”。他这才很放心地下意识扭了扭脖子,胸有成竹地敲了敲房门。

“请进。”馨的声音。

胡啸平推开门,铁裤衩在我眼前一览无遗。他似乎哪里说不出的确有了些变化,至少当年的那些唯唯诺诺已经在他如今的神情里没了痕迹。我大概有五年没见他了?他好像也有点发福,行头很明显“洋气”了不少,只是气色看着有些中年职场男人普遍的亚健康,头发里面零零星星闪烁着不少白发-----尽管他分明已经染了些颜色。

“瑾瑾?”铁裤衩有些意外,尽管胡啸平站在离他更近的地方,他还是选择了跟我这个熟人先开口。
“哦,好久不见。”我笑笑。
铁裤衩注意到面前的胡啸平,他显然没有留意眼前这个男人的神情,继续对我说,“这位是你爱人?”
我听了,果然晴天霹雳,胡啸平紧接着雷鸣起来,“哦,这位先生,您错了,我不是顾瑾瑾小姐的爱人,我是您眼前的前妻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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