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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缅怀我的初恋 [打印本页]

作者: 跳舞的耶稣 时间: 5.11.2003 05:53
[ 有些文字是可以直抵人的内心的，这些文字被细细吸收后，蔓延到思想深处，成为读者的一部分，这时候的文字似乎已不再是写作者的私有了，它属于关注它和重视它的人……] （一） 十七岁的时候，来到这所南方的大学读书。和一群同样年轻躁动的中文、法学的学生一起住在三教区。三教远没有主教区大，与其说是一个教区，不如说是一个类似集中营的院落。 普通的开河们进去之后，左边是一大片红土地天然足球场，说它是足球场，那是因为除了踢足球我们实在想不出它还能用来干什么。羽毛球是万万打不得的，江南的空气特别潮湿，多雨，这就使得土壤更加的韧性十足。脚一沾上红土地，往往你只能眼看着白色的羽毛球轻舞飞扬,而“心有余足不动”，可爱的红泥巴岂是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它可容不得你随心所欲。网球就更不用提了。我们学校的网球场似乎特别少，我想也许这就是为什么网球俱乐部的成员成堆成堆的从开始到结束都是新手上路级别的原因之一吧。乒乓、篮球当然需要乒乓台、篮球架，赤裸裸的红土地就靠边站吧。 沿着红土地右侧小小的篮球场走过来，就是教学区的主教楼了。其实本没什么主教、副教之分，因只有唯一的一栋集上课、开会、拍拖三位一体的所谓教学楼。所谓的教学楼，除了课桌、课椅、黑板、灰灰的水泥地、粉笔外（有时真的连粉笔都看不到一根，就别提黑板擦了），别无它物。 再往后面就是食堂了。食堂朴而不古，典而不雅。朴而不古，意指历史不长，然外观甚感久远矣，如一二十一世纪二八女郎着文革蓝吊脚裤的味道。典而不雅，典即经典之简称，意指模式是经久不衰的那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荤、素、汤、面、粉，辣的，不辣的，大餐，小餐，……窗口牌牌制作精良，且内容无所不包。虽然当你兴奋地挤到无辣窗口却不能保证你不会看到一大片触目惊心的“油琳红椒"的鲜鲜亮亮的红，这个灰灰的麻雀般的食堂还是深得我们的喜爱。 食堂的左侧是三教区的老住户——成教大哥大姐的宿舍区，1，2，3，共三栋。 初来乍到的我们，对成教学兄学姐的感情经历了惊讶——羡慕——同感的发展历程。每个军训的下午4点到5点，是三教区洗澡、吃饭的黄金时段，于是恰好列队在宿舍与澡堂必经之路的我们，便在每个“夕阳斜照，飞来桂花片片红”的美丽黄昏，跟着我们可爱的教官一起庄严地等候我们美丽的学姐走过我们让出的道路。这个时候的教官是绝对目不斜视的，他往往表情庄重而严肃，眼睛紧盯正前方，——看着他我总是无法控制的想起在敌人的铡刀下临危不惧、视死如归的的刘胡兰来。那个时候的我们，坚信我们的部队用马克思列宁主义成功地武装了战士们的心灵，使“食色，性也”一败涂地。 但我们这群还有待继续进行思想武装的丫头小子们可就不行了，每次总是不遗余力地偷偷地瞟着刚走出澡堂的学姐们：高盘的头发，潮红的面颊，微微笑的眼睛；漂亮的吊带背心，婀娜的身姿，装着衣物的桶子随着腰肢一起有韵律的摇摇晃晃……她们总是昂首挺胸怡然自得的走过我们的队伍，“踢沓踢沓……”拖鞋拖在地上的声音悠长而悦耳，敲击的人心里痒痒的。 最初的日子，我们白天上课；没课的时候就去溜溜自行车，打打球。夜色降临的时候，便拉着伙伴三三两两的在操场边散步，聊天。当然占压倒性优势的聊天群体是异性二人组。三教区昏黄朦胧的灯光下，我们就这样时常的和kiss的恋人们近在咫尺，日子也就在我们最初的羞愧于自己无意的偷窥和惊讶于他们的无遮无拦中一天天溜走，直到有一天黄毛丫头的我们也悄悄地有了自己的爱情秘密时，惊讶变成了羡慕。 我的爱情也就在这时悄悄地住进了我的心里。 （二） 有人说用一段文字去诠释生命的意义就如同用尽一生的生命去爱一个人。这在生存法上，是不足取的。 生命的意义太重，所以文字显得过于苍白无力； 而用尽一生的生命去爱一个人，孰轻孰重？一生的生命更重，抑或是爱？或者是你所爱的人？ 从出生那天起，就不断的长大，眼睛不断的摄入新的影像，脑袋也在不断积累新事物的同时忘却旧有的东西。儿时的记忆也都渐远渐模糊了。但你会发现，对一个陌生环境的新奇感消失之后，随之而来的仍然是疯狂的记忆。而当记忆也开始在生活中褪色的时候，年轻的本性便会促使你有一种潜意识的期待：总会发生点什么。 第一次见到杨是在一次公共课上。在那之前我是一个孤傲僻的人。这一点一直让我深恶痛绝，我一直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个如舒伯特小夜曲一样平静随和的女孩。可最终你会发现，骨子里的东西不是你想改变就能改变的。三毛在《守护天使》中感叹道：世界上，有些事情可以弥补，有些事情永无弥补。你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可以改变，有些东西本无改变两个字。 就像杨对我，我固执地以为他会懂，然而他没有； 也像我对杨，我固执地以为我会忽略，然而，我也没有。 第一次见到的杨，略带孩子气的脸出现在我的视线时，感觉像是自己的心突然间打了个趔趄，正惊慌四顾时，却意外地撞到了一双手，一双可以托起整颗心的手。 有些事情发生的总是很快，快的连眨一下眼的机会都没有。几乎在立刻间，体内的血液开迅猛的流动。慢慢发烫的脸和乱糟糟的心跳，几乎可以使我听到血液翻腾的澎湃声，暴风雨就要来了么？我那一丝尚存的可怜的自尊开始自我保护的自控，试图为我的失态寻找除他之外更为合适的理由。 一个人，让你碰上了，然后就爱上了，爱上了，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很喜欢王晓波这句话，爱情可遇而不可求。当你在不经意间，一抬眼，哦，就是你么？爱情就来了。 那时候，每每感觉到他的临近，我便开始条件反射如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惊慌地四处寻找可以躲避的地方，可那狭小的三教区啊，我能躲到哪儿去？当连正视一个人的勇气都没有的时候，我能做什么呢？我能做的只有低头，躲在自己的脚步里任无以复加的紧张感吞噬我刚刚盛开的心灵。 数着自己的脚步向前，一步，两步，……，心里觉得好像顺着三月的千疮百孔的冰块穿过顿河一样…… 近了，更近了，空气中仿佛有了他的气息，这时候，我那爱胡思乱想的坏毛病便开始莫名其妙地把自己想象成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浑身脏兮兮的，在接近一桌心仪已久的丰盛的宴席。那是多么灿烂的宴席哦！冒着热气的牛奶，黄橙橙的烤面包，……，金色的盘子，银亮的勺…… 但当我伸出手来时，才发现我的手是那么的黑，那么的脏，以至于把我自己都给吓坏了，自己也开始嫌恶自己的手来了。我试图把手放在衣服上蹭干净些，天啊！我的衣服竟也是那么的灰不溜秋，那么的脏兮兮！满桌的金碧辉煌的食品和餐具仿佛都在瞪着我，在嘲笑我的灰土，嘲笑我的丑，嘲笑我的自不量力——这样的餐具也是你这脏兮兮的小乞丐能用的么？ 于是，我不知所措了，着急的想哭…… 我的想象还在哭与不哭之间犹豫时，我才发现我们已经擦肩而过了。回过头，望着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躇躇独行的清瘦背影，我感到一种近乎窒息的心痛。我是一个小乞丐么？不，是一只丑小鸭。我到宁愿我是乞丐，这样我就可以在脸上抹上厚厚的灰，走到他的跟前勇敢地看着他，因为他不会认清我的脸。可是，我不是乞丐，只是一只可怜的丑小鸭。在这样想的时候，我想到了妈妈和我的朋友们。妈妈肯定不这么认为，她一直为她的聪明可爱的女儿感到骄傲；我的朋友们更不会这么认为，可能还会生气，他们再没眼光也不会对一只丑小鸭赞不绝口吧？！可是，不管我怎么找出足够的理由杀死丑小鸭，还是阻止不了下一次德遇见之丑小鸭再生。后来，我得出结论是，人都是两面性的，一面是天使，一面是魔鬼；我的两面性则是天鹅与丑小鸭—妈妈和朋友面前的我是天鹅，而杨面前的我是丑小鸭。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还是一如既往地继续我的丑小鸭之旅，只是不同的是，我们开始偶尔在QQ上聊天，这给了我前所未有的欣喜和希望。我亦开始悄悄地努力，更加拼命的读书，做运动，想象着不断充实的自己能有点丑小鸭变白天鹅的底气。幻想着有一天我们遇见时，我能鼓起勇气看着他的眼睛，幻想着他会突然发现：“咦，这个小女孩原来很可爱呢！”幻想着我们能意外地不再擦肩而过。 有人说，你若不想事情变坏，最好拼命的往坏的方面想，结果往往会令你很惊喜。 我则相反。 可能瞑瞑之中有种遗憾的预感吧，所以只好用幻想来慰藉一自己了。 （三） 那个记忆里的第一个秋天，风总是不经意地刮进我的心底深处。我总是莫名其妙地想家，莫名其妙地想着那朵秋天绽放的花儿将在几时枯萎。杨固执地走进了我的视线，我也悄然地在清冷的秋季绽放，我一贯对爱的患得患失在这一季紧紧萦绕在我的情绪中挥之不去。 十八岁的生日在秋末冬至来临了。看着朋友们恭祝我成年的欣喜的脸庞，我却觉得心一下子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抽了一下，让我猝不及防。 很久以前读《围城》，总是不能理解方鸿建对唐晓芙“好像牙齿被钳去了，留下齿腔空空作痛”的感受。真的是经历过才能懂么？我看着镜子，想象着我钳去牙齿的样子，想象着空空的齿腔洞，想象着齿腔孤独的痛。是呵，通则痛，痛则通。不知道痛又怎知放弃，不懂得放弃又如何懂得珍惜。 眼泪落下的时候，我知道真的有什么发生了。 就这样，一个朋友无意中提及的杨在追一个女孩子灰追得好辛苦的言语给我的18岁生日末上了一层忧郁而略带悲壮的颜色，也使我决绝地给十七岁的那个秋天打上了遗憾的烙印。 有的时候，自视清高又何尝不是一种虚弱的自我保护。 强烈的自尊心使我用尽一切办法转移我的注意力：疯狂地读哲学，魏晋玄，宋明理，罗素，叔本华……，我以为能从他们身上抽取能使我迅速平静的精神力量；每天晚上拼命地冲冷水澡，一遍又一遍地念叨“我把对待一切问题视作如同洗冷水澡，赶快进去赶快出来！”，可往往澡还没冲完，眼泪却流完了。 是呵，骄傲可以对记忆说“我没有做过这件事”，记忆说“不，你做过这件事”。有一种人，记忆屈服了；另外一种，骄傲屈服了。 我永远属于第二种。因为记忆是真实的，我无法欺骗自己。 从见到杨的那一天起，我的骄傲救再也没有抬过头。 有的时候，阳光灿烂的下午，坐在球场边看着运动场上披着一身阳光的一个个年轻而生动的身影，我会想，杨对我来说仅仅是一个男孩子么？仅仅是一个你曾喜欢的男孩么？我总觉得他更像是我儿时的一个梦想，一个未实现的梦想。 之后的日子里，我的太阳每天迅速的东升西落，月儿也加速的圆了又缺，缺了又圆，每天陪伴我的书包被书、各类磁带充斥着，生活平静得像碗燕麦粥。见到杨，我还是有着抑制不住的紧张，还是会在每次擦肩而过的时回过头看着他的背影，依然会感到近乎窒息的心痛。 只是再也没有小乞丐的想象了，也不再认为自己是丑小鸭。 我固执地以为我会忽略。 春天来了，校园里的草疯长，象这一季我们一颗颗渴望恋爱的心。我开始听鬼仑鬼焕的《水妖》，发疯似地喜欢上忧郁略显颓废的许巍。 转眼之间到了五一。突然去qq，看到他问我：“你，喜欢我么？”我揉了揉眼睛，盯着那个小小的对话框，在那一刻，整个世界好像都沉默了，也就在那一刻，我开始恨qq，恨那个可以传达文字的对话框。我是多么的想看到他的脸河他那我一度不敢正视的眼睛，多么的想看到这几个字跳跃在他翕动的嘴唇间而不是在电脑键盘上流浪。摸索了很久很久，屏幕上的字删了又写，写了又删，我记起了了儿时在水边打水漂漂的情景：小小的石子轻飘飘的飞旋了出去，那一刻我觉得自己象是那轻轻飘起的石子，它在那一刻拼命地想寻找水的依托，但却寻觅不到，于是从水上轻轻掠过沉入水底。有一个酷似杨的影子是那样不经意地倒影在水中，在我的眼前恍恍惚惚地漂浮着，一时清晰一时模糊。我有一些片刻的晕眩，想爱情或许就是这样缥缈不定的东西吧。 （四）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唯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噢，你也在这里吗？” 要知道，回应也是有保质期的啊。 我喜欢月亮，不可能把月亮拿下来放在脸盆里， 但我相信月亮的光芒仍可照进我的房间。 后记：想起哪篇帖子的话：世界上最珍贵的其实不是‘未得到’和‘已失去’，而是现在能把握的幸福。有的时候，用文字把心里面的东西表达出来，会有一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开阔感。记忆这东西，象酒；好的记忆如同好的酒，愈放愈醇。而最终你会发现其实记忆的内容已经不重要了，留下的只是你关于记忆的感觉。如同老酒，酒香四溢，却不一定那么好喝。 缅怀记忆，只希望自己能更加懂得珍惜现在。 --------------------

作者: 软包红万 时间: 5.11.2003 08:01
<img src='https://www.kaiyuan.info/modules/ipboard/html/emoticons/cool.gif' border='0' style='vertical-align:middle' alt='cool.gif' /> 纯真而细腻的文字…… 初恋是一个人一生中最纯真、最美丽、最值得怀念、也最值得珍藏的一段感情，犹如美酒，被时间这个酿酒师变的愈醇愈香…… 然而，初恋往往又让人颇感无奈，正如文中的“就像杨对我，我固执地以为他会懂，然而他没有；也像我对杨，我固执地以为我会忽略，然而，我也没有。” 也许正是如此，初恋才更值得我们去缅怀吧！ 我也有过初恋，也是深藏在心底，时不时地去品去回味，很美…… “遇见一个人，然后就爱了，然后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我常常问自己，初恋是爱吗？是吗？不是吗？……我无语…… 喜欢这句：“世界上最珍贵的其实不是‘未得到’和‘已失去’，而是现在能把握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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